那边李秀宁和翟弘大打出手,这边荥阳太守府里边,气氛也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前面曾经说过,翟让盯上杨霖,内因是翟李之间的瓦岗大权之争,外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杨门遗宝”,但是归根结底还是钱闹的。翟让当初脑子一抽抽,让李密分了瓦岗的军政大权,不但大批外军将领纷纷投靠,特别蒲山公营的组建更是使翟让产生了很大的危机感,他的应对措施就是将瓦岗内军从五万多人扩充到十万,而且计划继续扩充至二十万。不过瓦岗内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威名从来不是靠人多势众压出来的,靠的就是装备和训练,这就需要大量的金钱作为支撑了。翟让的钱不凑手,除了加大对辖境内百姓的压榨和对外掠夺,眼睛更是瞄上了杨霖那传说中的巨额家产。
传说中的杨门遗宝多达数百万贯之巨,曾经跟杨玄感造过一回反的翟让深知传言不虚,要是他能拿到这几百万贯,别说压倒李密重掌瓦岗大权了,就算谋夺天下登基称帝也不再是幻想。所以从一开始翟让的算盘就是强取豪夺,杨霖的那几万军马压根就没被他放在眼里,从徐世绩给他的密报中,翟让把杨霖的实力盘算得一清二楚,别看他在河东打了几场胜仗,可是凭恃的不是阴谋诡计就是敌军轻敌,依靠军队硬实力拼下来的胜仗连一场都没有。翟让自恃瓦岗内军远强于大隋府兵和突厥骑兵,而且是以有备击无备、以众军击寡兵,压根就没想过有失败的可能性。至于蛊惑杨霖称帝,不过是打算凭一虚名将他架空,顺势以和平手段夺取他的兵马罢了,毕竟打仗是要死人的,而且杨霖这小子最近名气不小,公然以武力挟持收编好干不好听,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为妙。
不过李密突然间从千里之外狂奔而至,让翟让的如意算盘有点难打。李密来得急,贴身护卫不过千人,就算上王伯当那两万来人,翟让也有足够的把握将其一鼓而下。虽然翟让恨不能下一刻就将李密碎尸万段,可是如今的李密在瓦岗军中声望正隆,拥趸无数,就算是翟让的亲信将领们对他有所不满,可要是他对李密下了死手,估计拥护的也不会多,使他不敢轻动。可是翟让一旦对杨霖用强李密反对怎么办?总不能将他一刀砍了吧?那样的话瓦岗的分裂将不可避免,对翟让来说是得不偿失,所以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把杨霖架起来再说。
可是杨霖这小子年纪虽小却老奸巨猾,嘴里念叨着当皇帝不错,可就是不肯吐口把这事坐实,翟让不禁愈发的急躁,口气也愈发的冷硬,其中不乏威胁之意:
“殿下登基称帝乃是我瓦岗百万将士百姓之心愿,微臣与密公劝进亦是发自肺腑,殿下推三阻四,难道不怕寒了臣等和将士之心?”
杨霖却对翟让的急躁不理不睬,依旧老神在在的胡扯:
“当皇帝也不是不行,不过还是拐回老话题——你们打算让我在哪儿称帝?翟公推荐韦城,密公偏偏属意宋城,要不我单日待在韦城,双日再往宋城跑?”
李密刚想进言,翟让却抢先了一步:
“既如此,殿下可暂驻荥阳,微臣即日便发兵东都,待得拿下东都,殿下便可在乾元殿上加冕。想那东都乃是令祖景武公督造,殿下在此登基,上合天道下顺民心,此地合该为殿下所设!”
“嗯,翟公说得有理。”既然翟让想把他加到天上,双方渐趋图穷匕见,杨霖不再跟他客气,“世伯”也就变成了“翟公”,“不过我要是当了皇帝,我的那些部属如何分派?”
“殿下统领的河东军扬威塞北,替国御寇,自是一支强军劲旅,理应纳入瓦岗内军。微臣忝为内军大总管自当体恤殿下心意,东都之战定将贵属引为前驱,替殿下死战!”
李密说到底还是个文士,两天两夜人不卸甲马不落鞍的从彭城跑到荥阳,几乎要了他半条命,所以精神有些萎靡,处处被翟让抢了先。此时眼见翟让公然要夺杨霖的兵权,而且还直言要把人家仅有的这点势力当炮灰消耗掉,如此不要脸简直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这还是李密认识的那个礼贤下士、豪爽仗义的翟让吗?可此时的李密势单力孤,除了满脸讶异的手指翟让说不出话来之外,心中也掀起了惊涛骇浪,开始重新评估这个老对手。
杨霖却不像李密那样吃惊,脸上仍是一副风轻云淡,佯作环顾左右状,嘴上却问道:
“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人姓曹?”
有人姓曹?他这岂不是说某人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座下一片哗然,长孙无忌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
刚才双方不啻于在赤果果的交易、夺权,不过名义上还打这个冠冕堂皇的招牌,话里话外好歹还给彼此留下几分颜面。不过杨霖这一番话出口,几乎是蛮横的揭开了挡在双方之间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让翟让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殿下这是何意?莫非是在怀疑微臣的忠心?”
“忠心?”杨霖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今日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臣属于我,你跟我讲忠心?你当我是个傻b还是二货?”
杨霖肆无忌惮的嘲讽像是一个泼风大嘴巴扇在翟让的脸上,让他的脸色几乎在一瞬间涨红起来,他猛的直起腰,冲前两步,距离杨霖不过数尺之地。而一见翟让如此动作,还不待他发话,单雄信、王君廓等瓦岗将领便轰然起身,而军师王儒信挥起手中的茶盏,就要往地上掷去。
而就在此时,就听太守府内堂的大门口传来一阵纷乱之声,让一众瓦岗将领不禁有些愣怔。话说在翟让事先的安排中,确实有软的不行来硬的计划,而且事先安排了二百多甲兵伏于内室,只待王儒信摔杯为号便蜂拥而出。可问题是伏兵明明在里边,这会儿怎么外边乱起来了?
“让哥儿……救我……”
室外传来的那个虚弱的求救声更是让瓦岗众将有点蒙圈,整个瓦岗敢叫翟让“让哥儿”的,好像就一个翟弘。不过这货吃喝嫖赌、捣乱惹事数第一,翟让也是自家事自家知,今天这个场合也没叫他来跟着添乱,这会工夫怎么还喊起救命来了?话说整个瓦岗的地盘上谁敢惹这家伙?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就在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手拎着满脸是血的翟弘,迈开大步腾腾腾的步入内堂,身后还跟着两个眉目如画,此刻却低眉顺眼的小丫头,女将军走到内堂正中,手臂一甩便将一只死狗似的翟弘摔在地上,发出砰然的响声。
翟让本就紫涨的脸孔这下彻底黑了,他的全家被官府杀了七七八八,全族逃出来就没几个,对这个族兄更是爱逾性命,就连他最亲信的将领程知节跟翟弘发生了纠纷,都被他不问事由直接揍了程知节几十板子,此刻翟弘让这个恶女人打得生死不知,哪能不让他怒火万丈?更何况今天诸事不顺,翟让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当即甩开杨霖冲到女将军面前,戟指暴怒道: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欺我胞兄,莫非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翟让说着,便抡起拳头准备将这个女人砸成肉泥,可是还没等他动作,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她是谁?她是大隋世袭唐国公、河东慰抚大使、太原留守李渊的嫡生亲女李秀宁,也是我老婆!你不是想让我当皇帝吗?我要是当了皇帝,她就是你的皇后娘娘!你想动她?到底是谁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这女人是杨霖的老婆?李渊的闺女?
翟让不禁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杨霖不过是他打算立起来的一个傀儡,他的老婆算个屁?至于李渊,要说翟让一点也不忌惮那是说瞎话,不过他自恃兵强马壮,连杨广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个唐国公?既然现在双方已经翻脸,他就决定拿这个女人立威,先镇住杨霖再说。
可是还没等他动手,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翟弘却强撑伤痛先开口了,一只颤巍巍的手却指向了站在李秀宁后面的两个小丫头:
“让哥儿……不可动手,还有她们……”
翟让愈发焦躁,不待翟弘说完便叫道:“她们又是谁?”
“她们?这一位是先右骁卫将军长孙晟之女长孙嫣儿,也是我老婆!至于那一位嘛……”杨霖瞅了瞅骄傲的挺起没有二两肉的小胸脯、眼巴巴的瞅着他的小七,无奈道,“她是我的大老婆,正牌的皇后娘娘!怎么着,你还想忤逆犯上?”
众人闻言都有点傻眼,这华夏上下千年,皇帝不知道出了多少位,可谁听说过哪位一口气立了好几位皇后的?而且还分正牌的和普通的?可还不等众人脑子绕过这个圈,地上的翟弘也没闲着,还在那儿絮絮叨叨:
“让哥儿,这几个小娘子我都要……都是我的……你给我抢过来……”
“卧槽!”
杨霖闻言大怒,嗖的一下原地蹦起窜到几案之前,飞起一脚就把个丢了半条命的翟弘踹得飞了起来,口中大骂道:
“想抢我老婆?老子把你片了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