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瑗甫一坐下,旁边儿二哥郭钰便道:“瑗儿…一路可还顺利?”
在郭家小辈儿里,她与郭钰最熟稔,便没客气,直道:“顺利的很!一路上那是畅通无阻!就是在袁州稍作停留了几日。”
“袁州前些日子可是有一大案刚破,听说不少百姓都遭了秧,妹妹可是因此而耽搁了?”对面儿,三哥郭川听此,突然发话。
郭瑗见郭川却只是随口一问的样子,便答道:“我在袁州是遇见了一个朋友,这才多停留了几天。不过,袁州城那大案我倒也听说了,好在案子现在已经解了,不然又要有不少人遭殃了…”
郭夫人一听,眉一皱,拍了下郭川,佯怒道:“哎,你妹妹才回来,一家人好不容易坐在一块儿,就不能说点儿别的?好端端的,说什么案子啊,我看你这满脑子里,就都是案子案子的!”
“是是是,母亲说的是!我的错,我先,自罚一杯!”郭川爽朗一笑,说罢,头一仰,一杯酒便下肚。
“母亲,三哥这是职业病!一时半伙儿啊,怕是改不得!”郭瑛笑道。
郭瑗其实跟郭川并不熟,原来只不过见过几面儿,听他这么一说,倒还有些好奇,便问道:“三哥现在是做什么的呀?”
郭川抬眼道:“我?哈哈,我啊现在就是闲人一枚,原先呢,在大理寺帮过忙,但我性子跟那些个人啊就不太合,没干几年便辞了官。父亲为此,还好说我一通呢!…”
郭国公接道:“那还不是你,把那些个正卿给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人一把年纪了,都快回乡休养了,你非要跟他争论!…”
“我那也是就事论事啊…所以说啊,我还是适合搞搞我的字画之类的!”郭川自己也觉得好笑,又饮一杯。
一旁郭钰道:“瑗儿,你可别听他瞎说,还什么闲人,他现在啊,可是书法大家,随随便便写一副字放在外面,那都是抢着要啊!”
“三哥这么厉害!”郭瑗感叹道。
“不敢当!二哥真是揶揄我了,还什么书法大家?这话要是给传出去了,那不又得给那些老夫子骂得半死哦!我不过是随便打发打发时间!倒是二哥,现在仕途越发顺风顺水…”
“好了好了!今天可是个大好日子,你们一个两个的就别互相吹捧了!”郭夫人真是,实在看不下去这兄弟几个了,这从小到大就没让她省过心,现在倒还学会装自谦了!
郭国公看菜也上的差不多了,便对夫人使了个眼色,郭夫人心领神会,回头看了眼临惜嬷嬷,嬷嬷立即带着屋子里的一众下人们退了下去,留了几个心腹丫头和小厮在门口看守。
郭瑗看着郭夫人身旁的空位,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但又觉得可能性不大,却不料,下一刻,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便从后屋走了出来。
“来,启儿,坐这儿!”郭夫人朝长子郭启挥了挥手。
郭启双手撑在膝盖上,背脊笔直,瞧见了这个分别多年的妹妹,朗然道:“妹妹可还记得我?”
郭瑗笑道:“那是自然。虽只与大哥有一面之缘,但却是印象极为深刻的!”
众人均是一笑。
郭国公看着眼前这一桌儿女,皆已成长,着实感叹时光飞逝。
“夫人刚才说的对,今天是个大好日子,启儿、瑗儿都回来了,咱们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吃顿饭,也算是我们郭府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大团圆了!若是靖书和康乐也在,那就更好了…”
“父亲!既是团圆的日子,咱们就该高高兴兴的!姑姑和大嫂知道了,也定会开心的!”郭瑛道。
“就是,妹妹说的对,来咱们一家人喝一杯!”郭川举杯朗声道。
“来!”
众人皆举杯,笑逐颜开。
郭瑗喝着酒,看着这一桌家人,也是打从心底里高兴。这些年来,大哥郭启带着大嫂薛康乐,一直驻守在西北边境,以防西蜀来犯,五年从未归家,纵然是思乡心切,却也只得以大局为重,舍小家顾大家。
而姑姑郭靖书年轻时,也是一代女将,随同唐皇李君宇四处征战,巾帼不让须眉,最后嫁入皇家,生一子,成为了皇上宠爱的贤妃娘娘。可一入宫门深似海,自此,姑姑也就很少能与家人相见了。
此时此刻,对郭家人来说,无疑是多年来最期盼、最快乐的一日!
午膳过后,月姨娘带着炎儿午睡小憩,二嫂沈东榆回房照看孩子,其余人都留在前厅,陪着郭夫人聊天,而郭国公则是拉着郭瑗走到一旁书房。
“瑗儿…这次回来,你可有什么打算。”郭国公看着侄女儿,满心忧愁。
“自是打算在江宁长住了。”郭瑗道。
“长住好,你在江宁,叔父总觉得会安心些…现在西北边境局势微妙,指不定哪天一根*,这仗就打起来了,苗疆又处于边陲地带,虽然西蜀有所忌惮,但保不准会出什么新状况。虽然现在咱们郭府在江宁刚站稳脚跟,但起码叔父还能保你平安…”郭国公语重心长道。
说到这里,郭瑗一直有一个疑惑。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大哥郭启,此时应身处边城锦州,皇上召回太子李昼,断然不可能再同时召回另一名驻守大将!那么,大哥就极有可能是无诏而归,这若是被发现,那可是大罪啊…
郭瑗想了想,问道:“不知…大哥此次回来,可是又有什么紧急情况吗?”
郭国公叹了口气,“前些日子,边境丢了一批饷银,你大哥无故被人举报,说是暗通西蜀,私扣银两,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被人捅到了皇上那,皇上那也是看着启儿长大的,自是了解他的习性,没成想这事还没解决,边境又传来了暴乱…”
郭瑗忙道:“太子…不是也在锦州吗?怎会坐视不理?”
郭国公道:“若太子殿下在锦州,此事又怎会传到江宁?好巧不巧,当时这两件事发生时,太子殿下恰巧不在!等他知晓时,事情已经闹大了…”
“那后来呢?”
“你大哥性子急,被人冤枉自然不甘,差点酿成大祸。后来,还是户部侍郎周育才之子,周子康,在边境调和,查出了真凶,太子殿下从中周旋,平息暴乱,你大哥,这才得以安然无恙!皇上能得天下,自是少不了江宁四大家族的支持,皇上又重情义,对我们郭家极尽殊荣,各大门阀看在眼里,嘴上虽不说,但心中自然不爽,明里暗里也弄出不少小动作,皇上碍于情面,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大哥此次是…”郭瑗继续问道。
“你大哥在边境的事虽已了结,但肯定没这么简单,背后之人隐藏极深,没有证据,咱们也没办法。这次启儿回来,也是为了边境的紧急情况,前些日子边境突然多了许多南平人,虽然这些年,南平与各国极尽周旋,始终保持中立,但难保他不会与西蜀勾结,若真是如此,那对边境稳定是极其不利的。”
说到南平,郭瑗立即想起竹马驿那晚,那个交过手的汉子,他使用的飞镖便正是南平之物,若真是如此,那南平势力岂不是,已从边境渗透到苗疆附近?!
“大哥可是发现有人想对咱们郭家不利?”郭瑗见叔父总是避重就轻,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便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郭国公没想到,他这侄女儿这么直接,便也不再隐瞒,“是…但启儿也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判断锦州有人暗中联合江宁势力,针对我们郭家,他们的计划刚失败,一定还会采取其他行动,启儿担心近来他们在江宁会有所动作,让我们一定要多加防范。”
看来在江宁的日子,也不好过啊,郭瑗心里这样想着。
郭国公又道:“瑗儿,此事你就不要多想了,有什么事儿,还有我们撑着。你此次以叔父女儿的身份回来,定会有多双眼睛盯着你,调查你,你且小心行事,别暴露了自己…”
郭瑗点头,“放心吧叔父,我已经想过了,此次能够回来实属不易,我不想再牵扯进,什么陈年旧事当中了,我只想好好陪在你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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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春。
“给我带的话?”
玉袍男子摇着折扇,坐在榻上,奇怪的问道。
宋掌柜沉声道:“传口信的丫头确实是这么说的,说是她家姑娘让我转告公子。”
“哦?”男子轻轻摇着扇子,似乎在回忆什么。
宋掌柜又道:“换班前,我还特意询问了钱掌柜,他说传信的姑娘是昨晚来的咱这儿,还是公子亲自带上去的。”
“昨晚?…昨晚闲之可曾来过?”男子问道。
“这个不知。”
男子又问道:“传信的,是谁家姑娘?”
“说是,郭国公府的五姑娘。”宋掌柜也有些奇怪,这些年一直就没怎么听说过,郭国公府的五姑娘,据说是一直养在外面,就没多少人见过。
男子点点头,似乎已经大概了解情况了,笑着摆摆手,道:“好我知道了,老宋你先去忙吧。”
闲之啊,闲之啊,这么多年了,你可算是带了个姑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