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我们还要去六月春?难道因为你是老板,所以吃饭不用出钱的吗?…”
郭瑗瞧着眼前那“高耸入云”的建筑,捅了捅身旁的李昼。
李昼翻了个白眼,有几分得意的道:“都来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六月春’是全江宁最好的酒楼吗?!你想吃的这里都有!”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白天的六月春有种与夜晚不同的别样之美,轩窗大开,细碎的光影投下,有种说不出的温暖舒适,无人的干净桌面仍旧放着白瓷小瓶,瓶中插花,别致精巧。
今天大堂是宋掌柜值班,一认出李昼,便打算迎上来,李昼当即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忙碌。
郭瑗走在前面,微微回头对身后的李昼道:“我们去几楼?”
“二楼右拐,最尽头的‘丹桔’…”
郭瑗边往上走,边回头听李昼说话,也没注意前面有人正在下楼梯,一不小心就被对方撞了下,身子一拐,险些踩空,亏得她右手下意识使劲儿抓住了栏杆,这才稳住身形。
李昼话还没说完,瞧见郭瑗身子一歪,立马扶住她的胳膊。
身旁一不小心撞了人的公子哥儿,下意识揉了下自己同样也被撞疼的胳膊,眉头一皱,抬眼却见是一位姑娘,便也没说什么。
郭瑗站稳后,也知是自己没看路,便欠了欠身,对那公子道歉,“这位公子,实在抱歉,都怪我没仔细看路,一不小心撞了你…”
郭瑗嗓音明丽,满脸歉意,十分真诚,被撞的袁二公子纵然心中有火,也不好意思朝这样一位姑娘发火。
他罢了罢手,清了清嗓子,道:“无碍无碍!”
见对方也并不是不讲理的人,郭瑗心下一舒,侧过身子,给对方让了路。身后的李昼见状,也同样侧过身子。
袁二公子也不做纠结,当即和朋友一道下了楼梯。
“没事吧?”李昼立刻关切的问了问。
郭瑗朝他摇了摇头,两人这才上楼。
袁二身旁的郑公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又朝上楼的两人望了眼,眼中似乎多了些猜测的味道。
“郑兄,怎么了?”袁二公子清声问道。
郑公子回过头,满脸探究,似乎在回想什么,“没什么…只不过觉得刚才那位姑娘身旁的男子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袁二一听,也回头瞧了眼,已经上了二楼的李昼一身青衣,材质不俗,腰间一枚玉佩,却并不是什么身份的象征,面容普通平庸,没什么特色,只不过略微比普通人多了一丝天生的高贵气质。
袁二摇摇头,表示并不曾见过此人,郑公子同样也是一副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什么的模样,摆摆手,拉着同伴离去。
进门甫一坐下,郭瑗便从窗口瞟见了刚才的两位公子。这两人一看便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那人同伴倒还好,一副温和儒雅模样,而那刚才撞了郭瑗的人,则是一身锦衣当身,腰间配饰,束发宝冠,极尽奢华,丝毫不懂低调作何解释!这让她一下子想起来竹马驿那晚碰见的醉酒大叔,也是这个样子,两者若是能站在一起,当真可以比试比试!
对面李昼发觉郭瑗一直盯着楼下那两人,倒了杯茶道:“方才撞你之人,是袁家二公子,袁文墨,旁边那人则是江宁四大家族之首郑家的长子,郑子元。”
“江宁四大家族?”郭瑗有些好奇,她现在仍旧与江宁的贵族圈有些脱节,对于这些基本小常识正急需补充。
李昼手中握着茶盏,一下一下转着杯子,看着窗外缓缓道:“江宁四大家族,即郑、沈、袁、吴,其中以郑家为首,两文两武。郑、袁两家的主要朝臣多为文臣,沈、吴两家则多出武将...历朝历代,将相二人私底下多为不和也是常事,所以很明显,这四大家族就分成了两派,在朝中是势均力敌,表面上都是笑脸相迎,客客气气,实则暗地里那是斗的乱七八糟…”
李昼也不顾及,将这些别人还有所忌惮的朝堂政事,当作闲话说与郭瑗听。
郭瑗撑着下巴听得极为认真,明亮的眼睛眨啊眨,李昼盯着她的脸,讲着讲着突然就毫无征兆的笑了,两只眼睛明明如月,平凡的外表多了丝涟漪。
郭瑗被这一笑搞得莫名其妙,不自觉皱了皱眉,看着他那副笑面,竟有一瞬觉得——他笑起来还有几分好看,似乎跟他待在一起也莫名觉得开心…
郭瑗很快就被自己这奇怪的想法惊住了,立刻回过神来,掩盖住自己的尴尬,悻悻道:“你这…你这怎么老是傻笑,莫不是脑袋坏掉了吧…”
李昼喝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开口道:“就是突然觉得你傻愣愣的,两只手捧着脸,瞪个大眼睛,跟个小孩子一样。”说罢,李昼还学着郭瑗的样子也捧着自己的脸,朝她挤眉弄眼的。
郭瑗又好笑又好气,一把挥开李昼撑着下巴的手,嘟囔道:“你才跟个小孩子一样呢…”
李昼瞧她一副蔫蔫的样子,赶紧转移话题,“行了行了,待会儿上菜了,你就可劲儿的吃,今天我请客!说好了,咱们不谈其他,只谈交情!”
郭瑗看他一副豪迈之样,当即也爽朗道:“好!只谈交情!那我就着咱这点儿交情,能...问你个问题吗?”
李昼喝着茶挑了挑眉,示意她但说无妨。
郭瑗瞅着他这张脸,犹豫了片刻,问:“做太子是不是挺累?”
李昼一愣,眼神里有些说不明的神色一闪即逝,转而似乎十分平静的回问:“怎么突然这样问?”
郭瑗纤细的玉指随意指了指他的脸,声音下意识放轻,“看你每次都戴着副面具,要不是在宫里见过你,我都快忘记你原来长什么样儿了...你是觉得行事不便吗?”
李昼浓密的睫毛,几乎不叫人发觉的抖了抖,然后脸上毫无征兆的挂上一副没皮没脸的笑容,顺着郭瑗的话,道:“那可不!怎么说你哥我现在也是一国太子,一国太子懂什么意思不,那是被人捧在神坛上的存在啊,要是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给人看见,我跟一小丫头在大街上称兄道弟,那我在各国太子圈里还怎么混啊!...”
李昼这番话就像是憋在心里好久没处说一样,嘚吧嘚吧说出来别提有多顺嘴,连个喘气儿都不带。
郭瑗本来还想顺带着安慰安慰这位新任太子,缓解下他肩上的压力,没成想却听到了这样一番鬼扯的道理,再瞅他那一脸的混蛋表情,以及那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嘚瑟劲儿,手里一抄茶杯,就往他嘴里塞。
只听当得一声,茶杯跟预估轨迹毫无偏差的磕上了李昼的大门牙,他那收不住的话匣子立刻停止,只见他脸上表情空了一当,然后几乎是下一刻,郭瑗便看见对面的太子殿下,开始捂住嘴巴,前后摇摆起来,活像一只蠢拙的不倒翁玩偶。
郭瑗旁若无人的舒了一口气,拿起自己的茶盏优雅的品起来,就好像自己杯里装的是上等的好酒。
郭瑗觉得此时此刻,心里真是无比的畅快!
对面李昼疼的呲牙咧嘴的,一点儿太子形象都没有了,半晌缓过来劲儿之后,一掌拍过来,后槽牙咯得嘎吱嘎吱响:“郭知华,你个臭没良心的!!”
两人正在斗嘴中,忽的就听见一阵喧闹之声,似乎有什么人在一楼大堂吵架。
郭瑗抬头看了眼李昼,这厮仍旧捂着嘴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丝毫不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
郭瑗站起来,弹了弹李昼的胳膊,“好了好了,下次我注意点儿手劲儿,行了,别跟个小姑娘一样的,走我们出去瞧瞧,你家店里出事我看你一点儿也不关心...”
郭瑗一出来,便发觉整个二楼的客人都围在了栏杆处,朝着下面指指点点,郭瑗扫了一眼,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空地,拉着李昼就挤了进去。
两人正巧站在大门对处,堂前发生之事,一目了然,倒是个观戏的好位置!
郭瑗定睛一看,当即砸了咂嘴,她道是谁呢,原来又是那孙家媳妇!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李昼站在她身侧,瞧她这副原来如此的模样,便问:“怎么,认识?”
郭瑗望着下面发疯的女人,没什么好气的说:“这几天,我三哥和孙子连那事闹的沸沸扬扬的,你应该知道吧。”
李昼点点头,郭瑗叹了口气,无奈的朝下面努努嘴:“喏,那人就是孙家媳妇!”
李昼看着楼下那女人骂骂咧咧的模样,又瞧了眼自己身边的女孩,捂住嘴巴又揉了揉,作仔细思考状:“我发现跟她相比,我还是更喜欢你的性格!”
“...”
郭瑗回过头来,狠狠翻了他一眼:“小心你以后娶的媳妇也这模样!”
孙家媳妇朝着宋掌柜大声吼叫,挥着手要往上闯。宋掌柜斯斯文文一人,被这悍妇一顿乱叫,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找我家相公,你拦着我做什么!难不成,这六月春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毕竟人家是个女流之辈,几个小二也不好硬拦,孙家媳妇吵吵闹闹的便上了楼梯。
郭瑗站在最外面,冷眼瞧着她的荒唐举动,心中只觉好笑。
“孙子连!你给我出来!孙子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