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客厅仍然亮堂，四周的陈设都被光明笼罩，让人倍感安心。乌瑟低沉的鼾声在房子里回响，他睡得很沉，毕竟伊雅的一记头锤可不是开玩笑的。

再这样的寂静与安宁中，春雨难免也有些困倦，他靠在沙发边，撑着下巴，眼睛不自觉地微闭。

时间悄然流逝，时针和分针到达凌晨三点三十的位置。

一阵轻微急促的脚步声吵醒了春雨，他揉了揉眼睛，看向门口的方向，又看了看沉睡中的乌瑟。那阵脚步声戛然而止，他从沙发边起身，顺手将自己的一个药罐抓在手中，走向大门处，边走边问:“伊雅？尼德？你们回来了吗？”

大门没有回应，沉默地立在春雨面前。

他眼神一凛，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把手处响动了几声，锁住大门的门闩微微振动，几秒后，在春雨的注视下轻轻弹开。这个开锁的家伙显然不是个老手，手法动作都不娴熟，没有盗贼经历，但终归是把门给打开了。

撬锁的闯入者将门推开，手中明晃晃的弯刀首先伸了进来，春雨毫不犹豫，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药粉尽数挥洒向闯入者面门。

“哦哦！哦哦！——”身穿夜行衣的斥候捂着冒着热气的脸，灼痛在面部蔓延，“该死的！……我的脸！”

春雨趁机快速扫了外面一眼，然后反手将门再次关闭反锁，门外顿时响起一片叫骂声。他看了看四周，将旁边的书架、桌椅通通推过来，把大门死死堵住。

撞门声、辱骂声顿时打破了深夜的静谧。

还好因为歌纳徳治安紊乱，家家户户在入夜后都封锁了窗户，乌瑟家也不例外，不然他可能挡不住外面的十多个杀手。

春雨回到沙发，推了推乌瑟的手臂:“乌瑟，乌瑟……”

这个男人砸了砸嘴，并未转醒，翻身继续呼呼大睡。

药效太好了吗……春雨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伸手掏出另一个药罐，在其上点燃熏香，丢到了门边。旋即利索地将乌瑟背到背上，转身奔向二楼楼梯。

对方有十几个人，无论是这个房子还是自己都挡不住他们，这也进一步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有人想要乌瑟的命，因为他是个关键。

春雨跑上二楼，踹开乌瑟卧室的房门，不及细看其中陈设，将他扔到了床上。

然而他再抬头，却被屋中的景象惊呆了。

借着微弱的烛光，他看到乌瑟的房间杂乱不堪，像是被打砸抢烧后的狼藉。在房间的四壁，有钢笔、刀刻的痕迹，无论是墨水还是刀子留下的，它们都是同样一个单词:塞壬。

在不同的痕迹，可以看出乌瑟从疑惑到疯狂，从疯狂到崩溃。

这个男人，就是在这个房间里，用这样的行为，逼疯了自己？

摸索着这些记好，春雨将一只手放在密密麻麻的墙壁上，轻轻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在短暂的静默后，他的双眼猛然睁开，灰色的眼眸从他的眼睛里消失不见，春雨的双目呈现完全的苍白。

他默仿佛陷入了某种幻觉，重复着一个简单的单词:“塞壬……”

水道出口，一个斗篷男人从走出来，他的周围瞬间亮起火把的光亮，照亮了他的光头与可怖的伤疤。而那些手持火把的人，穿着塞洛嘉正规军的全身甲，带着精良的武器。

艾黎握着重弩，眯起眼睛看着那个斗篷男人，嗤笑道:“华赞啊，嗯嗯，我早该料到是你……毕竟辛德身边还真找不出什么可用之人了。”

她身后，伊雅看着那个光头男人，对尼德低声说:“小心些，尼德。这个男人不简单，他的站姿、他的气势，不亚于那些茹毛饮血的狄北战士。”

尼德勾唇一笑，抖了抖长剑:“放心，只要不是索尔那种怪物。”

华赞黑黢黢的脸上没有表情，所有人中，只有他手上没有武器，但他站在最前方，声音沙哑:“既然艾黎小姐潜伏已久，很多情报已经被您融会贯通了吧？正好今天做个了结，请放心，辛德城主交代过，我会把您的尸体保存完好的。”

艾黎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真贴心。”

没有任何征兆，斗篷男人瞬闪消失，他的身影一个残影接着一个残影，与艾黎之间三十米的距离不成阻隔。艾黎一咬牙，抬起手中的重弩，其上的橙色魔法符文焕发光芒，联通的魔力在弩的尖端聚集成一个光球。

“镔！”

华赞的身影在艾黎面前停住，他被另一道身影所阻拦。

散发着蓝光的精灵剑格挡住他拳头上的银色指虎，华赞抬头看去，挡住他的正是情报中所描述的外乡人，名叫尼德的黑发男人。

华赞只用了一只手，而尼德同样是单手持剑。

“啧啧……”尼德用另一只手摸着光滑的下巴，打量着华赞，“有人说你像狄北人，荒北原域的战士，我看不像……”他微微一笑，“你之前是海盗吧？”

华赞眼神一冷，朝他快速挥拳。

但他的拳又怎比得上刺客之王的剑呢，尼德后退一步，右手翻转，铺天盖地的剑影便笼罩了华赞全身上下。这个光头男人显然也没料到尼德的剑术居然这么高超，他频频侧闪，有些仓皇地逃出了尼德的剑影范围内。

还不等华赞缓口气，他的余光扫到了将弓箭对准他的伊雅，他想也没想地向后倒去。寒冰箭矢从他扬起的下巴前穿过，森寒的气息让他的喉结处结霜。

尼德再次逼近，华赞却无心缠斗，借助贴近地面的一撑之力，快速后撤了十多米远。

艾黎举起重弩，橙色的魔光映得华赞一众人面色发黄，她细看了一遍华赞带来的人，笑着说:“华赞，我看你还是多做考虑吧，仅凭你和几个小喽啰，就想拿下两个魔导士和一个不弱于魔导士的协力者？”

华赞脸色起伏，半晌后，他用狰狞的眼神扫过伊雅与尼德，转身离开，那几个跟随他前来的卫兵看了看彼此，快步跟上了首领。火把的光亮渐渐消失在水道中，过了一会儿，他们的脚步声也消失了。

“艾黎夫人，为什么城主的部下会……”

“这里不是交流情报的时候。”艾黎松了口气，收起重弩，“咱们先去乌瑟先生家看看吧，但愿你们留下人保护他了，不然这次咱们可就全盘皆输了。”

伊雅下意识地回答:“哦，乌瑟先生的话有春雨……咦？”她的语气月越发疑惑，“艾黎夫人，你怎么知道乌瑟先生会……他与这一切有关？”

艾黎开口欲有所言，可却住了口，面带惊色地指着伊雅身旁，嘴巴微张:“伊雅……尼德他怎么了？”

尼德？伊雅转头看向身旁的尼德，而尼德却突然倒在她肩头，吓了她一跳。她连忙将尼德接住，拍着他的脸:“尼德？尼德？你还好吗？”

艾黎跑过来，在尼德身上搜寻了一遍，最终拉起了尼德的右手，脸色阴沉:“伊雅，别告诉我……尼德被那些水里的怪物咬了一口，还没及时治疗。”

伊雅心头一跳，急忙抬起尼德的右臂，看向他的手背。

在对付第一个水生者时，尼德曾被它的长舌尖刺伤到右手背，而那个原本已经被他们忽略的伤口此时黑化了尼德的半个手背，并流着溃烂的血水。

“尼德……你这逞强鬼……”

她看向自己肩头，黑发男子英俊的脸上布满了苍白与虚汗，未干的头发随着他身躯的冷战而颤抖，要不是她现在用手环抱着他，他恐怕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春雨，春雨在乌瑟家中，他是医师！能救尼德！”

“春雨是？……算了，我帮你拿着东西，赶紧背上他离开这儿吧！”

伊雅将自己的背包与武器交给艾黎，背起尼德，她一边在狭窄阴暗的水道中飞驰奔跑，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别掉链子啊，尼德，我们遇上了多少倒霉的要命事，你死过我死过，如今，你可不能死了。

千万要撑着啊。

将手从坑坑洼洼的墙壁上放下，春雨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灰色眼眸。

“记忆还有些残破……不过……”春雨喃喃自语道，“足够找到正确方向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乌瑟，轻轻走出房间，楼下的砸门声越来越响，但他丝毫不在意，只是定定地看着在这层楼的尽头，那整个房屋最阴暗的角落。

春雨走了过去，如他所料——这座从外观上看去两层结构的房屋，还有一层隐蔽的阁楼，面前的暗门就是最好的证明。木质的暗门盖板上沾染了细小的灰尘，看上去光滑远超其他墙壁，是经过长期接触再经久不用后的痕迹。

他在暗门上轻轻一按，一声闷响，像是尘封许久的过往，即将重见天日。

暗门之后，是一个仅仅容纳单人匍匐进入的通道，从内而外散发着霉菌与腐木的别样气味。春雨倒没有急着进入，而是伸手在通道内壁一模，再看手上，已经落满了漆黑的木渣与焦痕。

这是……烧灼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