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凡宫,矗立在大广场以北,乃是维纳凡提世代传承的皇族宫殿。它拥有华丽的外表与复杂的结构,风格在历代国王的改建下,变得丰富多彩,同时也是塞洛嘉首屈一指的庞大建筑。
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塞洛嘉权力的中心,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王权与享之不尽的荣华。能居住在罗德凡宫中的,除去侍从与舞者,只能是塞洛嘉的高官权贵、王族亲信。在维纳凡提家族的统治下,罗德凡宫历经了许许多多的风波与转折,但始终都没有倒塌在历史的废墟里。
如同落枫是塞洛嘉帝国的代表一样,罗德凡宫是维纳凡提家族的代表。
日晨,摄政王厅室。
灰黑异木的方桌上,一个大约六七十岁的老者正围着餐巾,用刀叉切割着盘中上好的牛扒。他双目淡灰色,满头白发,在头上梳成垂落的大辫子,雪白的胡须也编成文雅的胡辫,正规暗红的衣装一丝不苟地打理得整整齐齐,老者的面容肃穆而威严,皱纹深刻地印在他的皮肤上,犀利的双眼以及高挺的鼻梁总给人以猎鹰般敏锐致命的气息。
他用叉子定住牛扒,刀子沉稳地切下,将肉块利落地送入嘴中,细致地咀嚼吞咽。
晨光从他的窗前延伸,直到桌边。
老者向窗边望去,正对着他窗户的,正是罗德凡宫的核心地带,塞洛嘉的国王居住的维纳凡提大殿。大殿位于罗德凡宫的最顶层,即便他的住所已经足以俯瞰罗德凡宫的全貌,但比起维纳凡提大殿,依旧稍次。
牛扒很快被分食完,虽然他的动作不快,但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痕迹。
老者擦了擦嘴,站在远处的侍者见状,走过来帮他擦拭胡须。
这时,敲门声传来。
“摄政王大人,博格侯爵求见。”
老者将抬了抬手指,整理胡须的侍者躬身后退,他再次看了一遍自己的衣着,将肩头的衣褶抚平,声音如磐石般沉稳:“进来。”
“是。”回应的却是另一个沉定的男声。
镶金大门缓缓被侍卫推开,门外赫然是一名穿着黑色礼服的男人。他与索尔一样是一头金发,有着和老者相同的灰色双眸,在不苟言笑的脸上有道从左下颌到右额发际的可怖伤疤,有些破坏了他英武的五官。
博格·乔翰森,塞洛嘉侯爵,四大军团之缄默团团长。
乔翰森家族四子,索尔为长兄,铁尔为次子,博格位列第三,洛基最小。博格深得塞洛嘉各界信任,遵从家族安排,带领黑甲洪流缄默团镇守落枫城以及罗德凡宫外围警戒,从不在外界轻易招摇,行事低调而谨慎。
传闻中,博格也是塞洛嘉首屈一指的战士,其名声仅次于索尔这第一猛士的威名,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威望一直处于索尔的阴影下。
博格带有可怕伤疤的脸上微微一动,牵扯出一个谦卑的表情,他向老者俯身行礼:“父亲,向您问安。”
而让博格称之为父亲的人,自然就是如今塞洛嘉一手遮天的摄政王,乔翰森家族族长——诺顿·乔翰森。
诺顿摸了摸胡子,朝博格点头,平静地说:“我很好,我的孩子。”旁边的侍者搬来一个座椅,博格躬身后落座,诺顿继续说,“你想先汇报哪件事?是关于婚礼的筹备?还是关于你的兄弟?还是偷偷潜进落枫的小老鼠们?”
博格神色一变,钦佩道:“父亲果然料事如神,您的消息比儿子来得快多了。”
“呵呵呵……你说说吧,也许还有我不知道的。”
“遵命,父亲。”博格站起身来准备汇报,诺顿摆手,示意他坐着说就行。
博格再次落座,看着桌边的琉璃烫金,似是在整理思绪,短短刹那间他已经组织好语言:“铁尔和赛维尔公主的婚礼,秋收节后的五天,也就是八月二十日举行,一切事宜均已安排妥当,还剩下一些酒水、特色糕点尚在运输途中,不过均会在婚礼前到位。铁尔已经做好了部署和准备,暂未发现塞维尔公主和智慧王方面的异动。”
“至于我的兄弟们,铁尔就在罗德凡宫之内,因为他从小就爱慕着塞维尔公主,所以最近他一直很高兴,他在民众间的形象很高,我会做好监控的。永舞密林方面我们已经交涉了两个月了,迫于军 事压力,他们已经有松口的迹象了,但我们得做好巨额赎金或苛刻条件的准备。而洛基……”
诺顿的目光一冷:“说下去。”
“是……和往常一样,他尽力打理着家族产业,但是我的人监测到有大量资金转移的情况。其中有葡萄园、冶金行、采石场等产业交织的链条,经调查却是他的夫人西格在签字画押,最近,洛基的踪迹不明确,多数情况下探子无法找到他的在场证明或不在场证明。”
老者的气势缓缓回归正常,他看着自己大拇指上的宝石扳指,苍老的脸上微微一笑:“这孩子很不让人省心,但无疑是你们兄弟四人中最狡猾的……可能只是恶作剧吧,他太贪玩了。婚礼上怎么安排洛基的?”
“庭院的宴会现场,他会负责替我们应付那些贵族,而且其身份也可以体现我乔翰森家族的诚意。”
“不错,就这样吧。”
见到诺顿首肯,博格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洛基是四子中最不得父亲欢喜的子嗣。他不学无术,懒惰贪婪,常常会拿自家人开些恶劣的玩笑,一些后果则引发了相当可怕的效应。他的身上,一点儿也看不到乔翰森家族勇武善战的影子,仿佛一个活脱脱的私生子一般,但他又的确是诺顿与其夫人的亲生骨肉。
他作为乔翰森家族幕后的管事者,常常会因为关于洛基的安置而大伤脑筋。
顿了顿,博格的面色带了几分凝重:“最后,那些溜进落枫的小老鼠,非常的混杂。有南极城区域的帮派,有西海岸的天门教众,还有一些佣兵团,都是些下九流的零散势力。他们接着庆贺的名义混入城中,实则目的不明,行踪诡秘,但凭借笃行团的军力,谅他们也搅不起什么风浪。另外,有情报显示,密语兄弟会死灰复燃了。”
“什么?”年迈的摄政王面色一惊,他硕大的宝石扳指也微微一闪,“可有兄弟会的重要人物现身?”
“没有,而且情报尚不能完全确定。”
“哼,就算是密语兄弟会又怎样呢?莫文亲手杀死了尼克拉德,破杀大师身中他的毒杖之毒,就算还有一些元老在,在落枫依旧寸步难行。”
“无论来多少势力搅局。”博格握拳,“笃行团都会将其杀灭,请父亲放心。”
诺顿点了点头,但他锐利的目光依旧寒光闪烁,似乎在疑虑、思索着什么。老者的眼神与面前的三儿子一接触,博格抖了抖肩膀,诺顿的神色立马一滞。
“你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诺顿问道。
“是的,父亲。”即便是在摄政王的厅室,博格也压低了声音,他挥了挥手,将常伴诺顿左右的侍从驱赶出去,旋即他走到窗沿,伸头出去上下看了一遍,才将窗户关闭。
诺顿静静地看着博格做完这些,并未着急询问。
博格回到座位上,他犹豫了一下,从腰间取出一张早已泛黄的残破莎草纸,放在诺顿的面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日前,在莫文大法师的帮助下,我们在迪兰斯特截杀了一个退隐的魔导大师,艾薇·星耀·布莱克,和瑞加现任灵环先知尹洛是同时期的顶尖高手。”
“在她的身上我们找到了这张残图,其上记录着传说中【无形之岛屿】的确切所在地。拓本放在莫文大法师那里,他正在全速破译。”
当听到“无形之岛屿”这个词后,诺顿威严的脸上不禁动容,他也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心头的激动:“你做的非常好,博格。莫文有给出预计的破译时间吗?”
“……大概在明年春季。”
诺顿满意地点了点头,苍老的脸上洋溢着无法言表的欣喜,他的喜怒哀乐并不全部表现在脸上,导致他做任何表情都感觉虚假异常。
“铁尔与塞维尔的完婚,只不过是牵制并削弱查尔斯的手段,为之后的计划打下基础。”诺顿看着站立的博格,这次并未唤他坐下,“博格,你要时刻记得,取舍虽难,却定有收获。我们最重要的目标,始终都是——先王古剑。其他的,你自行决断便是。”
“是,我明白。”博格低头答应,“定不负父亲所托。”
“好了。”诺顿朝他一笑,指了指门,“我有些乏了,离开的时候,把门锁好。”
博格没有抬眼再确认一遍父亲的意思,他顺势躬身行礼,恭敬地道别:“博格明白,请父亲注意歇息,保重身体健康,博格告退。”
言罢,他转身离开。
诺顿看着自己三儿子的背影,无声地笑了,但他的笑意和博格无关。
抄起桌上的古旧残图,老人的面目瞬间狰狞阴森了起来。
只属于我。
将房门合上,博格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巨大伤疤的脸上浮现出一刻的恍然。
与此同时,刚刚离开房间的女侍者朝他弯腰行礼。博格看着这个侍者,大约二十岁的年纪,皮肤雪白,相貌娇媚,体态更是丰腴十足。他可以想象到侍者这丰满的躯体每晚是如何在父亲的床上尽情扭动的。
侍者行完礼,从他身边经过。
博格叹了口气,一把将这个女侍者的脖子扼住,在手指的发力下女侍者的脑袋一歪,发出“咯嘣”一声,便软绵绵地被博格丢在了地上。
两边的守卫惊骇地看着他们的侯爵大人,当博格的目光扫来时,他们心中涌现出了面对死亡时的恐惧。
是的,他们站了一班永远不该站的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