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上一个夜晚歌纳徳顺利熬过，魔导士协会牵头，封闭了城市的所有下水道入口已经周边的水渠。水生者的死尸横于魔导士协会门前的广场上，引来许多居民与旅客驻足观看。

上午八时，乌瑟家客厅。

尼德将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呼出一口热气，看着周围多起来的人，叹息着摇头:“想不到，我只昏睡了几个小时，竟然错过了这么多精彩部分。”

客厅内，尼德与伊雅坐在长沙发上，春雨与艾黎坐在两侧的单人沙发，奥斯托夫在窗户旁瞟着屋外的情况，紫曜石靠在一边闷闷地抽着烟。黎明前，他们聚集在一起，将塞壬的真相分享交流，所以，他们才会像这样，坐在关键人物的客厅里一筹莫展。

伊雅最先打破沉默，她站了起来，向紫曜石说道:“情况就是这样，紫曜石先生，您是歌纳徳的负责人，接下来该怎么行动，由您决定吧。”

伊雅的话音刚落，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躲在一边抽烟的眼镜男人身上。

像是早就会料到这样的情况，紫曜石朝伊雅微微点头，一方面感谢伊雅对他工作的支持，二来向她英勇协助分部工作致以敬意。看到紫曜石点头，伊雅默默接受了他的致意，一旁的艾黎对她微微一笑。

“首先，我得询问三个人的意见。”紫曜石将烟头熄灭，走到了客厅中央，眼镜下的双眼锐利如刀，“春雨，在我们之中，唯有你最了解丰海异族，你的思考很冷静，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被紫曜石点名，春雨似乎有点儿意外，略微思考了片刻，清了清嗓子说:“我们的敌人大家都清楚了，水生者或其他丰海异兽，海中异族的普遍弱点:阳光、高温、火焰。自然它们只会选择夜晚入侵，而且在今晚进攻的可能性最大，昨晚游荡的水生者就是先遣侦查部队。”

“阳光，我们没有，高温，我们无法运用，至于火焰……”春雨伸出一根手指，“向别的地方借请火元素法师已经来不及了，我们需要全城的火具火器，首先，我们应该发动群众，设置火障，争取军队的协助，他们的火器充足。”

“另外，其实我们最大的敌人并非这些水族，只是他们的话，倾歌纳徳一城之力势必挡得住。”他叹了口气，“真正的大敌，是塞壬口中所说的——大洋巨兽，奥勃大鲸啊！”

“我阅读过关于它的古籍，奥勃大鲸是世界上最强大的非人生物，它以丰饶之海为家园，守护海域内所有水族。它的出没通常都伴随着巨大的海啸与灾难，据说它的身躯高达两百米，已经活了一万年以上，但迄今为止，没有人见过奥勃大鲸完整的躯体。”

“从古至今，无数英雄挑战它的威仪，至今无人成功击败过它。奥勃大鲸，就是【最强】的代名词，而【无敌】就是它实力的缩写。”

关于奥勃大鲸的介绍完毕，全场鸦雀无声，气氛一时跌落到低谷。

春雨环视四周，脸上的表情趋于苦涩，他摆了摆手:“好吧，暂时跳过这个敌人吧，我的发言完了，紫曜石先生。”

“嗯好。”紫曜石向春雨致意，转而看向自己的学生奥斯托夫，“小奥，后半夜我派你紧密监视城主府，以前艾黎带来的情报也都由你接手，说说你的意见吧。”

“是，老师。”

奥斯托夫放下窗帘，走到客厅里站定:“城主府的情况非常复杂，他们掌握下的塞洛嘉正规军其实并非一条心。在凌晨后半夜，属于反对辛德执政的那一派加入了保卫平民的战斗，他们的领导人在歌纳徳有一定威望。我觉得他们可以通过交涉达成合作。”

“但，依靠城主府的势力则完全不可交涉，辛德固执己见，将大部分兵力囤积在城主府，只对入侵城主府区域的水生者出手。辛德极其信任督军华赞，其人是海盗出身，死刑前被辛德从牢里捞了出来，立场不可动摇。老师，就这样。”

“好。”紫曜石推了推眼镜，“我总结一下，我们的手上，有满打满算三十个正式魔导士，五百左右的反辛德军队，在座的各位与歌纳徳上万民众。要抵御的是源源不断的水中异族，城主府随时的偷袭，以及一头寿命比乌龟还长的巨兽。很抱歉的告诉各位，我们连撑过一个夜晚都很困难。”

“但还有别的解决的方法吧？”尼德突然出声，他看了看二楼，“其实我们大家心里一清二楚，只要牺牲一个人的性命，就能救一城百姓，只需要我们心怀一点儿愧疚罢了。”

艾黎美丽的脸上露出几分嗔怒，她捏着拳头，声音中带着警告的意味:“魔导士协会从来没有拯救的天秤论，用活生生的受害人当作牺牲条件，我们绝不会做的。”

黑发男人凤眸微眯，轻蔑地勾唇:“恕我直言，各位，难道你们真想面对那头奥勃大鲸，那可是维纳凡提第一代皇帝冒险王集结了无数英雄，加之宝剑威能都无法战胜的大洋巨兽。”

在单人沙发上，春雨也将视线看向对坐的艾黎，语气平静:“这一次，恐怕尼德说得对，我曾查阅了无数古籍:奥勃大鲸是无可匹敌的，没有弱点，没有应对方法，莫说是歌纳徳，就算是塞洛嘉全境恐怕它都可碾压而过。”

奥斯托夫显得很不自在，他激动地挥舞手臂:“那我们就这么放弃了吗？不管它是何方神圣，总有办法战胜的吧？”

“抱歉。”春雨深深叹息，“真的没有。”

“大家……请等等……”

正当众人激烈地争论时，伊雅再次起身，举起了手，她本身就坐在客厅中央，瞬间再次成为了众人之中的焦点。而她身边的尼德却满脸释然，还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像是知道了伊雅的心意。

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傻女人的心思呢。尼德扶着额头。看来又得忙活起来咯。

“不牺牲无辜者，不搞生命天秤，并非我们个人的伪善，而是我们魔导士协会的信条。”伊雅说着，在场的几个魔导士，都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她看向紫曜石，“代理人，您不是说，有三个你想提问的人吗？还有一个是？”

紫曜石微微一愣，推着眼镜笑道:“哦，不好意思，我记错了，是两个人两个人……”说着，他眼镜下的双目冷冰冰地移到了单人沙发上的金发男人身上。

一种如芒在背的尖锐刺感令春雨一阵不适，他转过头去，发现紫曜石正以一种敌意的眼神锁定着他。他刚想动，余光扫到与他对面而坐的艾黎也紧紧盯住了他，连守在窗户边的奥斯托夫都悄悄接近了他。

客厅中的气氛一时变得格外肃杀。

伊雅与尼德也察觉到了异样，前者不解地看着同行们的行为，后者则注视着春雨。

“不，没记错……是三个。”肃杀之中，紫曜石冷笑着说道，“只是这第三个人啊……可是个神秘的家伙，他没有身份，没有目的，掌握着源自古老技艺的术法，而他的见识广博远超他外表年龄，是个令人不安的隐匿者呢。”

春雨心头一跳，他感到这三个歌纳徳魔导士的魔力都锁定了他，根本不给他施法的时间。

他干笑道:“紫曜石先生，各位……想必是有什么误会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紫曜石走过来，将手放在金发男人的肩膀上，“一周前，从你出现开始，我就调查你了，你在瑞加没有信息，作为魔法师也没有登记，行踪诡秘连魔导士也无法追踪，还故意接近伊雅他们无声无息地介入了此次事件。”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

尼德看着春雨，沉吟片刻，说道:“你还是坦白吧，伊雅可是会用头槌教训你的。”

“好吧，好吧，各位……”春雨举手投降，脸色大为苦恼，“我不是敌人，请你们收起危险的魔力吧。”

他撇了撇嘴，轻轻闭上眼睛，金发男人的身躯与面容都产生了类似水纹一般的波动。他的骨架、肌肉都在此时产生了奇异的变化，奥斯托夫差点儿将猎斧丢出去，好在紫曜石阻拦了他。

这波动持续了数秒，而这时展现在众人眼前的，居然是一个美丽优雅的金发女子。

伊雅惊叫出声，她像见了鬼一样地指着变容后的春雨:“你，你不是那天，在歌纳徳广场上，给我和尼德指路的阅读美女吗？”

金发女子看着周围所有人统一的震悚目光，无奈地说道:“容我再向各位重新自我介绍，我是来自无名森林中的修行者，也是自然魔法的传承人，自然之德鲁伊——春雨。”

她的面容再次波动，身躯一阵变化，又变回了金发男人的模样，男女转化的样貌有几分相似，宛如一对兄妹在他们面前变来变去。

就连一向以见多识广自居的尼德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揉了揉眼睛:“世上居然有这么方便的职业？为什么国家安排没有德鲁伊修习课？学了这，还用担心找不到伴侣吗？一个人就搞定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