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入夜,皇后凤翊宫中。
正打算就寝的薛紫媛允许暗探前来汇报,她沉着脸,眼角上扬尽显凌厉,问道:“连夜汇报,是在清远寺有什么重大发现吗?”
暗探跪地,说道:“我们从寺内僧人处下手查探,也收获甚微。太子每日的饭食由专人送到太子侍卫处,他再负责送入院内,食完后送出。至于平时,从未有僧人见到过太子迈出院落。”
她忍着怒气继续问道:“就只有这些消息?”
暗探再答:“娘娘,我们买通了寺内小僧侣,夜潜入太子居住院落,才发现……”
“发现什么?”
“前有御林军在清远寺外,严丝合缝守卫了将近一个多月,这本来就很怪异了。我们好不容易混入寺内,进入太子居住院落,谁知里面居然值守了比寺外更多的东宫暗卫。而且这些暗卫,全部都不是娘娘这些年安排在太子身边的人!”
薛紫媛终于大惊失色,此刻,她已经不在乎太子是否在清远寺了,太子有没有开始反抗她,才是最重要的!
她心中滔滔怒火难平,久久之后冷静下来,吩咐道:“舟宓,备笔墨!”
连夜奋笔疾书,写完后信纸被扔到暗探怀中,她下令:“不用再去探了,这封信给我光明正大送去清远寺。告诉他们本宫思念我儿成疾,却不愿打扰太子清静,拖信一封,一定要殿下亲启亲回!”
舟宓赞叹:“娘娘高招,无论殿下祈福也好,赎罪也罢。不见任何人或许说得过去,但若不收也不回母亲的信件,就证明了一切问题。”
“是啊,若不回信,便说明太子背叛我已成定局。接下来我不再需要顾及任何人了。”
薛紫媛眼里含悲,一颗心痛到极致。
想她一生要强,父亲薛严启两代重臣权倾朝野,哥哥薛文致曾随齐轩帝南征北战,兵权在握,这样举世无双的家世,她成为皇后无可厚非。
然而即使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得不到丈夫的尊重。齐轩帝偏爱温柔美人,强势如她根本不受待见,诞下太子又如何?她不懂为人母的温柔,多年来依旧我行我素,妄图控制一切,她内心的空虚,也只有权力和欲望才能填满。
这样的她,最惶恐的莫过于有人忤逆,可所有人都在逐渐背离她前行。皇帝重病拒见她一面,让她不明情况;儿子自作主张远离朝堂,去向成迷;父亲暗中部署,结党营私;哥哥,多年未见,还拒绝她所有信件……
既然世人全要背叛她,她只需不辜负自己!
翌日,皇后堂而皇之送信的举动,传到了俞知行耳中,暗叫不妙。
白眉一皱,捋着胡子他掐指一算,自语道:“这皇后送的那是什么信,送的是给太子的最后一次机会。”
身边的小童茫茫然道:“俞大人,什么是最后一次机会啊?”
“是试探太子究竟有没有背叛她,太子回信她还会蛰伏几个年头,若太子没有回信就代表没在清远寺,脱离了她的掌控就意味着背叛了。趁着如今天下的乱象,定会翻风覆雨。”
“啊!如今济州出现未知动乱,我们与太子也断了联络。太子怎么亲笔回信呢?!”
俞知行无奈摇摇头:“来不及、来不及了,先想办法查明济州究竟发生什么吧!”
昨夜不幸丧生尸口的那人,今日姚毓苓谎称他去探路,蒙混了过去。三人又聚在一起商议,时间紧迫再容不得他们原地休整了。
拉上对济州地形最为熟悉的辛柏旁听,她忧虑重重:“疫尸这么快速便活动到了乌山,我们现在除了北上,没有其他办法?”
辛柏一针见血说重点:“北上去哪里?镇江府是吗?乌山县会将你们当疫民驱赶,怎么镇江不会啊?更别说这些人都饿得半死,一天能走多少路,早晚被追上吃光!”
她问道:“那你说怎么?”
“要我说,丢下这些人,我们还有活命的机会!救济、护送灾民是官府朝廷的事情,济州知府不管,总有朝廷要管的,到时候派救济粮下来安顿,不就好了吗!呃呃,就凭你俩想冒充什么朝廷重臣,还把自己当真。”
他恨着聂霆、封袭一眼。那日他们拿不出令牌,辛柏自然也认为他们是骗子。
聂霆封袭对视一眼,心头焦虑,他们早已传信回京禀告济州大难请求救援,但如今混乱的世道,信件能不能按时到京就一无所知。而且就算朝廷收到消息,派遣下救济粮,这些人怕也早就饿死、病死了。
她终于明白找来一身怨气的辛柏帮忙想办法,还不如自己看着办。
拉开愤愤的辛柏,她无可奈何对封袭说道:“不管怎样,我们先启程吧!天黑疫尸行动更快,今夜或许就不只是出现一只了。我们一路朝北,就算饶过乌山县要走更远的路,也只能如此。”
封袭点头:“那就这样吧。”
决议下来后,内心却更有隐隐不安的东西,聂霆看出来,问道:“是不是担心乌山?”
她惊讶,两人已经心有灵犀了吗?
点头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即便苟延残喘着往前,也是在远离疫尸,但乌山如同毫无屏蔽之地,一道木门挡住上百疫尸或许可能。可是若济州疫尸全部涌来,那就不堪一击了。”
聂霆有些赌气的说着:“乌山县的人自私狭隘,上至县令下至百姓官兵,都不接纳难民,又何须在乎他们死活?”
毓苓摇头,深觉他的想法还很幼稚,纵观大局还欠缺着。
“聂霆,你还是不能体会处于社会最下层,水深火热中的老百姓。你远在京城皇宫当差,算起来属于上位者,你不懂苟且偷生的人生活之痛。”
她虽是济州名门,但出生寒微,能够清楚的明白这种感受。最低端的人只能想着自保,不会有心情顾虑别人的死活,这是不可言说的痛,也是无法指责的错……
世道如此,能怪谁?
毓苓的话让不识人间疾苦的少年沉默了,他深深的去思考着这话,所谓的民间疾苦,仅仅是表面上的字眼吗?看着她悲哀无奈的眼神,透出一颗伤痕累累,看透一切的心,聂霆似乎慢慢领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