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他们已经在山林里耗了一晚，夜色逐渐褪去，白昼的来临也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不必再面对疫尸的威胁了。

更加幸运的是他们找到一处水塘，逃亡这么久也才有机会稍作洗漱一番，让人清醒不少。

光线明媚，照在身上暖烘烘的，片片黄叶的枝头也站上了鸟雀，毓苓升了一个懒腰，脸上洗干净后让人清爽很多，她瞧见蹲在塘边洗手的聂霆，捂着嘴轻轻一笑。

然后捧了一把水悄悄上前，扬在了他的俊脸上，干完坏事后跑到他身后，蒙住他的眼睛调皮说道。

“这么帅的侍卫，咋还不洗脸呢？怕把新来的小姑娘给迷住了吗？”

聂霆长臂一捞，便将身后的毓苓稳稳落入怀中，他嘴角咧出一丝笑，但脸上还是有心事重重的痕迹。

毓苓也正色，奇怪问道：“刚刚看你一直蹲在这边，只是洗手又不洗脸，你想什么呢？”

聂霆没有回答，而且对于毓苓用手帕给她擦脸的举动，反常的抗拒闪躲，只是说道：“没什么，你不用擦了，就这样吧。”

咦？这也太奇怪了吧？聂霆平时也是讲究整洁仪态的人，今天的反常是为了什么呢？她也还没来得及去细想，庆儿过来叫她去看望受惊过度的张妙韵大小姐去了。

河塘边只剩他一个人在安静思考，望着沉静的湖面中，他身后倒映出一个身影。

颤颤巍巍的张启之眼含泪花扑通一声跪在了聂霆后面，而封袭也出现了。

“臣救驾来迟，但凭处分。”

聂霆缓缓转过身来，霞光披在肩头，几咎乌丝垂落略显寥阔，而身姿英武笔挺，一身粗衣脏污，从来掩盖不了万丈光华的气场。

两人一同立在张启之面前，封袭问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去年太子大婚，臣正在京城述职，而京中六品以上官员全都指派到正乾殿观礼，便有幸一睹殿下英姿。昨夜天色太黑，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太子，直至今晨目睹殿下尊容，才恍然大悟。”

聂霆伸手使劲擦去脸上的污迹，昨夜听过张启之官衔之后，他便有预感这品级不小的江南巡抚很可能认识自己，刚刚故意不洗漱也是便于伪装，但这个张启之明显比想象中更有眼力，既然认出来了也就没必要伪装。

他目光如炬，灼灼盯着张启之，开口道：“你刚刚便认出了我，等到现在无人才过来拜见，可见你算是聪明可用之人。江南巡抚张启之，现令你全全辅佐我拯救乌山县，备战疫尸，不得抗拒！”

一步步逼近的王者之气让张启之屏息以待，他此时方感抬头，窥探了傲气天成的太子，雏龙攀云气势点点成就，聂霆俯视天下，从前那个任皇后摆布的青涩少年，已经渐渐褪去了柔弱。

此刻的张启之内心上涌了臣服这位储君的激动感受，他铿锵有力的开口：“臣一切听从殿下吩咐，愿为太子分忧！”

而立于一旁的封袭看着这一幕，也见证到了聂霆在这几月中快速成长的改变，从前深宫中的太子，是不会如此自我主张谋划，除了为王之傲，他更多了几分对用人的见解。

是不是也到了他隐退的时候？封袭立在一旁出神，想到这里竟觉浑身轻松，毕竟可以和她不再有长长的距离，自己一路身披这沉重的身份，从未有人过问他是否愿意。

聂霆喊了几声封袭，不满说道：“走神什么？你告诉张大人乌山县的形势以及我们在济州经历的一切。江南为官风气如此之恶，身为巡抚是脱不开责任的，扫清恶官便是你现在的任务！”

张启之沉痛应下：“是！殿下，罪臣一定肃清贪恶、无为的官员，告慰圣上和济州百姓。”

把这些交给封袭后，他拂袖离去。

在原地，柔软的大小姐张妙韵晕晕沉沉倒在庆儿怀中，素来刁蛮的丫头因为要照顾人而烦躁不已，毓苓探了脉帮她揉了揉穴位，这种受惊症状只能自行缓解。

她知道张妙韵还讨厌自己，她躲开人群，自己走到树后凝思去了。

聂霆悄无声息来到了她的身后，瞧着她生动冥思苦想的表情，唇角不自觉勾起了微笑。

毓苓正在出神，这时聂霆沉沉的声音撞进她耳里。

“媳妇儿，我猜猜你又在想什么？想着如何利用张启之闯入乌山，救出难民吗？”

转身落入他炙热的胸膛，刚刚还像叫花子打扮的聂霆此刻已经梳洗好，俊朗眉目间英气勃勃，少年苍松劲拔，分外赏心悦目。

她一边为他理着衣衫，一边有些忧心说道：“封袭打算将他的身份告知张启之吗？如果不说……张大人是否会帮助我们呢？是否会对我们有所怀疑呢？当然这些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昨夜这郊外出现这么多疫尸，我最担心的便是它们多久攻破乌山县的那道门。”

她的每一种顾虑都针对着重点，周道细密，明明也是才十七的女子，却心系广阔，这份世人少有的胸襟让她更为瞩目独特。

也牵引着他想要为她抹平一切的忧虑，虽不能立即实现，但她所想之事他也全全料中。

聂霆认真牵起了毓苓的手，口吻是罕见的温和：“张启之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他表明愿意全力辅佐。接下来，我打算利用江南巡抚的身份直接进入乌山县，即刻处斩彭为书、江元裴、夏令生一党昏官！再救出难民。

不过也正如你所说，这些事情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得马上拿到乌山的控制权，引起全城戒备，加固城门抵御疫尸！一定不能让乌山变为第二个济州！”

她听完了这一切安排，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同时看着聂霆的眼神闪闪动人，口气不小说道：“可以啊，小侍卫的安排与远见不错，终于是调教出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暴跳如雷，而是低下头想了更多：“待稳固了乌山县，我们便想办法剿灭所有疫尸。最后陪你回济州，见翠娘。”

听着这话，那一刻的激动是以后多年，她都难忘的。应和着天边旭日的明媚，毓苓的笑容一抹无暇。

可是高兴之后，她没忘了做一件事情，趁着聂霆不注意一个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团泥巴，直接敷上了聂霆的俊脸。

然后撒丫子便跑，留下一句：“我看你还是不要洗脸了！这么帅的侍卫，留给我一个人欣赏便是了！”

她可没忘记这队伍里，还有两个花季怀春的少女吶！对，就是后悔啦！脏兮兮的臭侍卫才不会有人来觊觎！这也是她从小藏拙的本性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