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言勾陈跪在御书房外,头微垂,面色泛红,双手紧紧的攥着大腿两侧的衣摆,忍着膝盖处传来疼痛和已经麻的失去直觉得双腿,用力的挺着不让自己倒下。
殿外伺候的伺候的太监,见到他这模样也是心疼。这从早上到这个时候少说也有四五个时辰了。
内务总管从殿内匆匆地走出来,奔到石阶下。
“太子,皇上让你进去。”闫总管小心的扶言勾陈。
他抬头看了眼御书房内端坐而威严的人,借力闫总管的手臂艰难的站起身。门前的两个太监立即的过来搀扶,被他挡了回去,咬着牙一步步跌跌撞撞的迈上石阶走进大殿。
“父皇。”他在殿内复又跪下。
“还没有想通吗?”言辞带着责问。
言勾陈俯首,“儿臣恳求父皇应允。”
“你……”皇帝重重一掌拍在书案,将茶盅震叮叮作响。
“父皇,未儿并非是妖邪,她的眼睛也并非是妖瞳,那是与生俱来的。这么多年她未曾伤害过一人,甚至是一草一木。世间哪里还会有这等心慈女子。娶妻娶德,儿臣非未儿不娶!”
“放肆!这是你身为一国储君该说的话吗?”皇帝蹭的站起身,气的脸色铁青。
“父皇恕罪,儿臣求您应允这桩婚事。未儿已经失去了眼睛,难道该不够吗?”
“若是朕不答应,你当如何?”
言勾陈顿了顿,俯身扣了一首,“若是父皇觉得未儿不配做太子妃,儿臣愿与她做一对平头百姓,厮守终身。”
“放肆!你……你是想气死朕。”抓起茶杯便向言勾陈砸去,在额头擦出一道血来,砰然的摔在地上碎成几瓣。
“求父皇开恩,成全儿臣。”言勾陈再次俯首。
“滚!”皇帝咆哮怒吼,“滚!滚!”
闫总管立即的上前扶起他,他拿开闫总管的手,退两步转身离开。
步出宫门,言勾陈立即的回了太子府,直奔喻未药的小院。
喻未药正坐在堂中与风画梦说话,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他心中才稍稍的放宽。放慢些脚下步子走进院子。
喻未药还是察觉到了声音,风画梦扶着她迎出去。
“未儿,对不起,宫中有些事情耽误,我回来晚了。”顺手将喻未药肩头的风衣掖了掖,“外面有风,到屋里。”搂着她进去。
风画梦识趣的告辞离开。
“表哥,皇上是不是为难了你?”喻未药借着言勾陈的手臂坐在椅上。
“父皇只是责问了几句,你不用担心。“他蹲下紧紧的握着喻未药纤细的手掌,“未儿,我不管外人怎么说,你在我心中是完美的。他们不了解,但我了解,我懂。我知道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
喻未药听出了今日在公众必然是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并非他说的那般轻松。她心痛的想哭,却流不出眼泪。最痛苦的便是这连痛哭的机会都不给。
“表哥,我只要在你身边就够了。你不要为了我让皇上不悦,那未儿罪过更大了。”
“未儿,你知道吗,你这样让我更加的心疼。你不想这个不开心,不想那个不开心,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有关心你开不开心。未儿,别再想那么多了,你只是个弱女子,本该受到他们保护的人,可最后却是他们步步紧逼,是你成全他们。未儿,你让我好心疼。”
他站起身将喻未药揽入怀中,眼中湿润。这个世上她只有他。
“未儿,我准备过几日亲自的去孟国向孟国长公主求药。”
“我和你一起。”
“你身体这段时间亏损太大,需要好好的调理。此去孟国数千里,快马加鞭往返也要一个月,你跟着我身体会吃不消,我拿到药立即回来,尽快的治好你的眼睛。”
“表哥,别丢下我一个人。”
“未儿,我会让莫失寸步不离的保护你,同时还有风姑娘在。”
喻未药也清楚自己的身体,根本是折腾不起的。她双臂环着言勾陈的腰际,伏在他怀中,细细的感受他的体温,以及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
次日,风画梦信步太子府的后花园,院中的花草树木已经有了凋败的迹象。的确,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前面几个丫鬟提着花篮,里面是刚刚采摘的一些花朵,边说边笑着。
她想到了流风谷,想到了花惊尘。花惊尘是爱花之人,有时候比女人还爱花,他曾说每个女人都是一朵花,而她是最娇艳的牡丹。可她并不喜欢牡丹,总觉得这花和奢靡富贵相连。她喜欢梅花,小小的,在下雪的季节开放,白色,粉色,或者红色,都很美。
夏末秋初,既不是牡丹的开放的季节,也不是梅花绽放之时,院中只有合时宜的一些花。丫鬟从身边走过,一路飘香。她轻嗅,很舒服。
忽然听到假山后面噗通一声,似乎有什么很重的东西掉进水中。接着传来一声呼救便再无声音。她立即绕过假山,后面的池塘层层波纹的中心,一个黑色的东西渐渐地向下沉去。显然是有人溺水了,四周空无一人,她立即纵身的投进已有凉意的水中。
被捞起来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抱到岸上才发现这男孩的左小腿处有伤,血将裤子晕红一片。她立即的按压男孩胸口,将他体内的水逼出来。
小男孩才咳嗽着醒过来,惊魂未定,眼神迷离的看着面前人。
“没事吧?”
男孩呆呆摇了摇头,然后吃力的从风画梦的怀中做起来,牵动腿上的伤,痛的轻叫。
“别乱动,你的腿上划破了一条长口子,你住在哪个院子,我抱你过去。”
“谢谢!”
风画梦抱着男孩刚出后花园的拱门,就遇见迎面而来的莫失。
见到风画梦全身湿透,怀中之人还有伤,立即的过去。瞥了眼怀中的男孩,是府中的一个小僮,询问了原因后,便叫来远处的仆人将小僮接过去。并请风画梦回去换身衣服,熟悉一下,毕竟池水清冷。风画梦是府中的贵客,不能够怠慢了。
风画梦一边走,一边问:“那男孩是谁,怎么一个人在这假山,幸好我在,否则真的是没了性命了。”
“他是府中家生奴,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去年病逝,性子孤僻,这溺水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说来是自杀?”风画梦觉得背后一凉,心中一阵揪痛。
“可以说是。”
六年前,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她无依无靠,几次差点被人抓去卖到花楼。最后靠去山上采药换得微薄的几文钱活下来。那时候她也想过自杀,可妹妹的病一直未好,如果她死了,妹妹也会病死。为了母亲,为了妹妹她挺了过来。幸得后来他遇到了花惊尘,至少给了她一个安定的住所,救了妹妹的性命。
这个孩子没有父母的庇护,必然也是遭到府中其他下人的欺凌。否则,不会才几岁的孩子,竟然想到了自杀。
“我先去看看他的伤势吧。”转身便向刚刚仆人抱着小僮离开的方向而去。
莫失劝说,她并不听。莫失也不能够让她一个人过去,只好跟着。
小僮住在太子府低等奴仆居住的小院子中。刚进门就听到里面刚刚那个仆人的责骂之声。她走进房间,见到刚刚的那个小僮蜷缩在地上,仆人正用脚朝他腹部踢去,不知道在她进来之前被踢打了多少。
“住手!”莫失立即的唤住。家仆忙住了手,畏缩的躬身立在一边。
风画梦疾步过去,扶起小僮,见到他的胳膊、腿许多青紫的地方,新旧不一,甚至还有多处伤疤。风画梦心被狠狠的刺了一剑,他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她抱起小僮到旁边的床上为他处理身上的伤口。
莫失见到那一处处轻重不一的伤,顿时也怒了,对家仆斥吼,“你好大的胆子!”
家仆吓得忙跪地求饶。
风画梦瞥了眼那家仆,然后对莫失道:“我要安静下,麻烦你们出去。”她毕竟是客人,这也是太子府的家事,她根本无法插手。
她一边帮小僮擦洗伤口、伤药、包扎,一边关心的问他在太子府内的生活。一切都不出她所料,就如刚才看见一般,任人欺凌。
言勾陈听闻了莫失禀报今日的事情,不禁的惊讶。风画梦的身份他很清楚,虽然医术不凡,但却不是悬壶济世,是做换皮削骨的生意。在怀州救她的时候,他亲眼见她出手狠辣的割断池中鱼四肢经脉。至少在他的意识里,风画梦这个人并非善类。若不是因为她能够医治喻未药的眼睛,她绝不会与她打任何。
但是今天她竟然跳入池塘救一个小僮,还仗义的去为他打抱不平,这看起来并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情。
“那小僮现在如何?”
“身上的都是皮肉伤,并未有伤及筋骨,风姑娘医治了一番,现在没什么事,多休息几天就恢复了。属下见风姑娘对这个小僮很是关心,傍晚的时候还亲自的做了些吃的送过去。”
言勾陈更是看不懂风画梦,思索了下道:“你去吩咐一声,暂时就让这小僮养养伤,顺便盯一下这个风姑娘,有什么异样的举动禀报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