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就是江湖人，三句话不离其本，老是报答啊，报答啊！真是应了赵本山那句话，不报答就不帮忙了么？为人民服务助人为乐都是假的啊？我这人虽然怂，但最讲义气，别人敬我一尺，我便还他一丈。见他如此，我赶忙摇了摇头：“谢大哥哪里的话，上一次在破庙，你为救王大哥竭尽所能，小何真是满心敬佩！若看得起在下，便认个兄弟便是！”
“好！那愚兄便托个大，以后就认你这个兄弟了！”谢昭苍白的脸上笑容渐渐明晰，“何兄弟！以后，若行走江湖，你报衡山派便是！谢昭别的不敢说，江湖上的朋友，还是卖个面子的！”
我俩双手紧紧握住，倒把李建成酸得直倒牙：“行了吧你俩！还行走江湖……喂，老谢，阿……小何啊，咱这书院可不是能长久呆的地方，先不说每天下午宋夫子要过来检查，而且啊，刚才我和小何那么一闹，那群兵回去想想看，搞不好会觉得我俩满身是破绽！那帮子兵虽然蠢得要死，要是想起来再回来搜查一次不就麻烦了吗？”
“这……岂不是要连累两位兄弟？”谢昭忧心地说道，挣扎着要起身，“罢了！我还是赶紧自行离去，以免连累两位！”
我和李建成同时起身，按住谢昭异口同声道：“不行，你还带着伤！”
“那……”谢昭因我俩的动作怔住，乖乖躺回去。
“想办法把谢大哥转移出去就是。我让逊之送衣服进来，谢大哥你穿上，我俩把你送庭园的后门送出去，再一路用小轿抬回我的别苑就是！”如果我连这点脑子都没有，干脆不要混了，“我的书僮逊之和谦然就在附近晃悠。”
“好，就这么办！让我的书僮关山也进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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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送走了谢昭，我俩惊魂初定，赶紧回房间进行扫尾工作，唉，总要把四周清理清理吧？万一被人看出来问题怎办呢？我早就说过，平常我最讨厌晨练和搞卫生了。想不到我这位室友比我更加厌恶搞卫生——眼见得一片狼藉，李建成心焦地说道：“归根到底都是你的错，姓宇文的！半夜三更的乱跑什么啊！”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该死的葫芦娃整夜整夜的打呼噜让我睡不着觉？我想骂回去，但还是忍住了。说来不怕大家笑，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基本了解我这位室友了。嗯，这位未来的大唐皇太子不过就是脾气差点，心底倒着实不错。而且，嘿嘿，您附耳过来我小声跟您说，我但凡提一个人他马上就会跟我同仇敌忾，就像咱政治老师说的，上升为主要矛盾了。于是，这一次我也不能例外，马上将这个人抬出来：“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可是咱兄弟俩能不能不要窝里斗了？待会儿那个杨玄感要跑过来看笑话了！”
不过，我今天分明失算了。
李建成一听“杨玄感”这个名字，登时眼睛瞪得一溜圆：“你还敢跟我提他！？你就没注意最近没见这小子么？上一次你回家看老婆后没多久，他就离开书院了！现在他可是礼部侍郎了！跟着他爹一起去洛阳监工去了！”
呃……
只听说过这个宇宙有妒妇，今儿我头遭见了一个妒男，其实也很恐怖啊！呵呵，我这位李大哥从来对当官都没有兴趣，只是想证明自己比那个姓杨的强罢了。我觉得他憨直得可爱，忙陪笑道：“朝廷有人好做官，老话都说死了！再说了，咱俩都是不愿靠爹成事，那个姓杨的又不同！”
“哼，就是！”说着，李建成掷下扫帚，坐在床榻上兴致勃勃地给我讲述杨玄感这位超级官二代的白痴事迹。当然了，也不乏他添油加醋的夸张成分——我一面打扫，一面微笑听着他滔滔不绝。听起来这个杨玄感的脑袋还真是不灵光。虽说他老爹杨素有着天底下所有老爹护犊子的心态，但明显有点太夸张了，居然把他儿子推到礼部侍郎的位置上去！这也太坑爹了，官二代的就是牛啊，智障也能当官？
不过话说回来，前几天还真没觉得这杨玄感有这么智障？难不成古代也能治疗脑瘫么？想到这里，我不由嘎嘎一笑，接着就被扫把捅到了肚子。
“嗷！痛！”我大叫一声，捂着肚子就蹲下了。
“喂，阿非，你怎么样？”李建成苦笑不得，“这么笨，扫个地也要被笤帚打到么？唉，说你什么好呢！”
我此刻还没有意识到，很快，一个官衔就要砸到我头上了！
——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扼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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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晚饭时间，一群来自皇宫的使者打马而来，为首的宦官一身庄重而华丽的宫装，羽林军们肃穆恭正。整个太学在夫子博士们的带领下倾巢而出，以品级排列，分站于道路两旁迎接他们的到来。
我和李建成相顾，不禁暗自庆幸还好及时把谢昭送出去了。但是，这一大票人的来意却不是为了搜查。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在队伍中瞪圆了眼睛看，嘻嘻，咱就这点身高优势，完全无视前方的阻挡，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只见羽林军们列队整齐，那为首的宦官走到队列最首的博士们之前，阴阳怪气地低语几句。随后，他没理几个博士惊诧的表情，猛地一振衣袖，取出一卷明黄卷轴，用太监那独特的声调道：“宇文非上前接旨！”
我只觉心口突地一跳，差点没站住。
一阵无声的震惊四起，监生们纷纷相顾，很快变成了蜂鸣般的窃窃私语，以至于我能听得到如下对话：“什么？是那个小妾生的？”
“你们也听到了同样的话语么？还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
“是啊，是宇文非！就是那个小妾生的！”
“我不信，我可不信！”
薛道衡那个天字一号的大书呆位列于最前方，听见学生们乱哄哄的，用一个巨大的咳嗽打断了诸人失礼的议论，继而冷冷喝道：“宇文非，上前接旨！”
这七个字活像七柄大榔头狠狠敲在我的心口！我登时觉得两眼突突突地连环跳，赶快以最快的速度小跑出列，紧张地回想着之前礼仪师傅教过的有关事项，立刻照本动作，跪得完全低下头去，并高声道：“宇文非领旨！”
那宦官缓缓展开手中金黄的卷轴轻咳作势，硬撑出一副威仪的神态，却掩不住他语调和神态的阴阳怪气：“我有隋之御天下也，于今二十有四年，虽复外夷侵叛，而内难不作，修文偃武，四海晏然。朕以不天，衔恤在疚，号天叩地，无所逮及。朕本以藩王，谬膺储两，复以庸虚，篡承鸿业。天下者，先皇之天下也，所以战战兢兢，弗敢失坠，况复神器之重，生民之大哉。
今尚辇奉御宇文士及之子宇文非，才惟明哲，至性淑孝，惠和仁义，谦和奉公；好学而不倦，强敏而不忌。朕有此少年，实允众望。特封为散朝大夫！稍冷，阿非如宜。钦此！”那宦官一词一顿地读罢，双手一合，对折这卷圣旨，递到我面前，“老奴恭喜宇文大人高升！”
我抬起头怔住，老半天才意识到这个家伙在讨赏。于是，我赶忙伸手入怀，掏出一根父亲给的金条悄悄塞入他的袖子里，再次叩头谢恩，高呼万岁，将他手中的圣旨接下来。
这事可算对付过去了，皇宫的使者们高傲地列队离去，一如他们前来时的神态。
太学里的人们议论纷纷，很快也散去了，毕竟都是官二代，对这种封赏已然见惯了。可我呢，依旧怔怔凝望着手中的明黄卷轴，不知该如何是好，知道李建成从身后大喊了几句“阿非”，我才猛地醒过神来。
“好你个臭阿非，你也升官了！”李建成醋意冲天。
我不知如何回答。
散朝大夫。呃，听起来这个职位很唬人啊，是干什么的？天啊，让我做官？哥曾经是穷二代，你们不知道吗？还让我做官……
“喂，臭阿非，你是不是不懂？”李建成看出我这个笨蛋的心思，吃吃一笑给我解释道，“唉，散朝大夫也不懂，笨瓜！散朝大夫就是皇帝的亲卫，懂了不？”
“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皇帝靠谱不了啊，封我个什么官不好，非让我给他当贴身侍卫？我不禁嘟囔道，“我靠！有没有搞错！”我猛地向后一跳。
“有没有搞错的那个是你！”李建成抬手给了我一个爆栗，“记得那天你大嚷大叫的那句话，‘就是次子，也有一飞冲天的时候！’臭阿非，你不会不知道圣上就是次子吧？我还以为那天你小子专门拍马屁的！”
我刚刚听完，就觉得脑袋充血。
我擦！
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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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了。
还没醒，呃……我还没醒。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崩溃”么？知道我的书僮逊之和谦然前来帮我收拾东西之时，我才回过神来。
我已然有了官职，太学是不能继续呆了。宋夫子让我尽快收拾东西离去。经过这么些日子的相处，我和李建成建立了极为深厚的友谊。只是时下，我们两个大男孩都沉默地坐在各自的床榻上，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仿佛还不认识。
“阿非，皇宫禁地的，你要多加小心了！别动不动就发脾气了。”李建成干干地笑了笑，“也别这么义气了！”
义气……听到这两个字我只觉鼻子一酸。在这个时代，有的人把我当成小妾生的，根本就看不起我；有的人却把我当成主子，对我惟命是从唯唯诺诺——只有李建成和谢昭，他俩把我当做好朋友，好兄弟！
同窗的深厚友谊让我恋恋不舍。可我此刻又语塞了，全然说不出话来。良久，我才强勉挤出一副笑脸：“我每天晚上睡觉都听见李大哥打雷一样的呼噜声，每早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也是李大哥，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李大哥喊我去练剑——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不适应……”
李建成静下来不说话。
终于，两个书僮收拾好了东西——其实也没有几件东西好收拾的。
到分开的时间了。
我悄然站起身，想要安静地走。可是李建成坚持要送我。我跟两个书僮坐在马车里，回过头还能看见我的李大哥久久凝望着我们离去。
刚刚得知我必须离开之时，我认认真真地向他保证，以后一定会去看他，等孩子出世了，请他喝酒，让他当教父……可我明白，这些很可能无法实现。
一如在大学时代毕业之时，你会很认真地向大家保证，几年后要聚会，再回学校看看，结婚时到场……但我们总是天真的。
离去之后，我们彼此的生活再不会有交点。
大概，我们亦忘记了最初懵懂的约定。
就像书里写的，毕业那天，我们一同失恋……
离开后的我们，再不会有年少的心境了。
我忽然很想探出头来，大声地告诉他，小心你的二弟李世民，不要去玄武门！尽管我知道，李世民这时只有六岁，而我李大哥的性格，也终究逃不过玄武门的悲剧……
忽然间，我觉得异常地无助。
滔滔史海，你我只是一页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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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虽然还没有无线电，网络什么的，但消息依旧传播得相当迅捷。我刚刚回到属于我的别苑，就给下人们簇拥而起，抬着迎进去——别苑上下到处是祝贺我升官的颂扬之声。
两个书僮也加入其中，吵吵闹闹地将我拱进房门。
“芸儿！我回来了！”我跑过去紧紧抱住已微微显了肚子的秋芸，“想我了么？我好想你和宝宝！”
下人们一听此话都偷笑起来。
秋芸也给我这句21世纪的老公见老婆的常用句说得满面羞红，佯怒地轻轻捶了捶我的胸口：“公子，您真是的……”
“喂，你们这些人，我们夫妻说说私房话你们都要听啊？都给本公子出去！”我假装发怒，跟大家下了逐客令，把屋里这群不知趣的下人们尽数赶出去。
“好芸儿，你最近怎么又瘦了？”我将她搂入怀中，“再不好好照顾自己，让我怎么放心做大事啊？”
秋芸低头，羞红的脸颊泛上一抹笑意，而却又道：“公子，芸儿暂时将谢公子安置在东厢房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这倒提醒了我。我忙问道：“你们没跟他说什么吧？”
“没有，公子您不是叮嘱过吗？”秋芸起身牵起我的手道，“芸儿还请了郎中帮他看过了，伤得不轻啊……茉香已照着郎中的方子去抓药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正合我意！我点点头，与秋芸手牵手去往东厢房。挑帘进入卧房后，看见衡山大侠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我略微松了一口气，让秋芸回去休息。
我倒想问问他为何去刺杀杨素……要知道，这可是要把天捅塌了啊！
待秋芸离去，我将房门紧紧合上，再三确认不会有人听见之时，才将谢昭唤醒。一看见是我，他脸上露出笑意：“小何！”
看来我这群下人还算机灵懂事，没给我整得露馅。我堆上笑脸，坐在他身边：“谢大哥，你觉得怎样？”
“好些了。只是身上完全提不上来气力……小何啊，愚兄还真不知道你居然是个官宦子弟！”谢昭大概被我的别苑，丫鬟，下人这些弄得糊涂了，苍白无色的病容间浮上一层疑惑。
“唔，谢大哥，你也知道的，我是小妾生的。呵呵，在家不受宠，正室夫人和我那嫡子哥哥都看不起我，父亲也很少关心我……要么然，我也不会离家出走，也就不会认识你们了。”我将上一回在天脊山蒙王成的那一套说辞又扛出来，胡乱删改了一些又抛给他。不过，忽悠王成那种粗莽汉子还行，要骗过江湖上响当当的衡山大侠却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谢昭明显有了自己的想法，只是笑了笑，也不再多问了。官场上，贵族间是这么回事，江湖也是这么回事，有关身份和出身，总要有所保留的。
“话说回来，谢大哥，你胆儿也太肥了吧？怎么敢单人单剑去刺杀杨素？”我也不想再跟他东拉西扯了，直接切入主题，“那条眼镜蛇十分危险，你难道不怕引祸上身吗？”
“你也听说了？可是小何，你可曾知道，自那杨素征调民夫营建东都，死伤了多少人？你又可曾知道，逼得多少人举家迁徙背井离乡？小何啊，我敬你是通事理的少年郎，愚兄也相信，你不屑与这些好大喜功为求升官发财不顾天下苍生的官员们同流合污。所以，才将一切都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本是江湖人，亦不愿伤生害命，但是那杨素伤天害理，迟早要遭受天诛！小何，愚兄一旦伤愈，还要去刺杀杨素！”谢昭一时激动过度，胸口涌上来一口气，激得他连连咳嗽。
我听了这番话，怎能不心生敬佩？衡山大侠就是衡山大侠，侠义的精神被他诠释的淋漓尽致——不过，刺杀那个眼镜蛇是何等危险的事情？我叹了口气，也不打算劝他了，又道：“事已至此，小何也不劝你了。只是，兄弟不明白，你明明在洛阳刺杀杨素，为何在大兴城受伤？倒在了我们书院？”
“唉，也许是那杨素命不该绝吧！恰逢宇文化及奉旨到洛阳视察进度——刺杀当夜，愚兄又一次遇上了那‘凄惶剑’苏麒！我使尽全力将他击退，却已惊动了守备……我奋力拼杀出一条血路，那宇文化及竟亲自动手与我过招。他的玄冰掌果真厉害，不到十招，我便败下阵被俘。后来被一路押回大兴城等待皇帝的审判——可惜那些看守稀松平常，我得以顺利脱身。只是那宇文化及的掌力还在，我运动内力跑了没多久，就觉得旧伤复发，失去了意识。”谢昭缓缓地讲述完毕，复又长叹了一口气，“看来，杨家气数未尽。”
这他娘地怪了，那个苏麒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啊？老是阴魂不散的？我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谢大哥，这苏麒是什么人啊？看上去年纪也不大，怎么有这么好的身手？还有啊，你上次喊他‘凄惶剑’，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