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净空和尚趁林啸与许南丞争斗之际,携众僧入到正殿之中,摆好了香案。便以净空为首,众僧侣排班坐定,开始手打木鱼口念真经。
不一时,殿外打斗之声愈甚,殿中几个天一阁守卫听得激烈,心渴难耐,况且这群和尚念经如此枯燥,遂陆续起身来到殿门口看那林、许二人打斗去了。
净空和尚微眯双眼,见天一阁之人已不在附近,连忙唤过身后一个灰衣僧人,借着敲打木鱼的声音遮蔽,低声道“真明,为师受林老施主重托,要护二位小施主出寺。你且着我衣钵,代我在此诵经。你们身无武功,想那天一阁也不至于如何为难。况且还有林老施主从旁护持,你们只需严守本分,诵经礼佛,勿生事端,料来定然无事。”
真名点头应允,匆忙换过僧衣,净空和尚起身去到殿中佛向身后,俯身在佛像底座处用力一按,顿时出现一个五尺见方的地洞入口。洞口直通佛像之底,俯身望去,仅洞口三四步处略有一丝微光,再往里看时,已是漆黑一片。
净空和尚摆手一招,众僧之中站起两个小沙弥,朝着这边走来。净空和尚从香案之底抽出一把乌黑长剑,递给其中一个小沙弥,道“快些进去。”
那小沙弥一手接过长剑,一手抓住身后那个小沙弥的手臂,纵身一跳,二人便一同进到了洞中。净空和尚随后跟入,回身掩实了暗门,洞中立时伸手不见五指,净空和尚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吹亮之后,地洞之中这才泛起一丝光亮。
借着依稀的火光,先前进来的两个小沙弥先后除去僧帽,散下一头长发。其中一个小沙弥道“大师,这地洞之中好不气闷!”另一个小沙弥单手持剑,用剑尖刺了一下刚说话那小沙弥的屁股,道“外面不闷,你去寻那姓许的透透气罢。”
“此处并非久留之地,尽快离开,不可停留!”净空和尚走在最后,催促道。
原来这两个小沙弥便是古天兮和林梵,两人被净空一喝,便也不敢再言,脚下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仔细看这地洞时,四壁皆是石土,可见并非由工匠精心所造,时值寒冬之际,石土之上竟似还覆有一层冰霜。洞高不足五尺,古天兮与林梵走起来倒也无妨,只是净空和尚身形颇高,只能一路弯腰前行,甚是不便。
三个人不知走了多久,林梵早已腹中饥渴,腿足发软。想要坐下歇息,却见前方古天兮仍旧健步如飞,林梵心中不服,咬牙跟随。净空和尚走在最后,一路上见这古、林二人年纪虽小,毅力却如此之强,便开口道“我等三人步履不停,连续奔走三个时辰有余,若觉乏累,不妨稍歇片刻。”
“我不累!”古天兮与林梵二人同时脱口说道。
古天兮回头看看林梵,只见林梵已是气喘吁吁,步伐越发沉重。便笑道“若是坚持不住,服个软又有何妨?”
林梵一撇嘴,道“你只管当先开路,若走的慢了,当心我在后踢你屁股!”说罢竟当真一腿踢了过去。不想林梵奔走多时,腿足早已无力,此时又踢起一腿,一时失了重心,大头一沉便栽了下去。紧接着左腿一阵剧痛传来,林梵已是站立不起。
古天兮听得声响,回头去看,却见净空和尚已然走上前去,正在为林梵查看伤势。
“无妨,只是扭伤了皮肉,并未损及筋骨。但小施主本无武功根基,此时又伤一足,行动必是有些不便,不如便由老衲背负前行罢。”净空和尚伸手拿起林梵扭伤的左腿,捏了几下,说道。
林梵心下懊恼,摇首道“此洞矮小,大师自己行走已是不易,如何还能背着我行走。这点小伤并不算多大的事。”说着林梵双脚一跺,便要继续前行。不料左腿一跺地,顿时疼得直咧嘴。
“小小年纪偏要逞能争胜,还是我来背你罢!”古天兮见林梵仍旧强撑,手上指指点点地数落道,俨然一副长者的姿态,好似自己大出林梵许多一般。
说罢,古天兮也不等林梵推辞,向前一步,将自己那柄木剑塞到林梵手中,一把抓起林梵便背负起身。净空和尚见状也不言语,随后而行。
古天兮背着林梵,初时还好,时间一久也觉吃力,气喘之声渐渐沉重。林梵拍了拍古天兮后肩,道“还是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罢。”古天兮却云淡风轻般回道“老实呆着别动,越动越重!老老实实的听我吩咐!”
林梵闻言竟当真不再多言,这地洞之路弯曲不平,古天兮负重前行,汗出如雨。林梵心中感激,自思道“如今我身边无亲无故,不料他竟能如此顾照与我。”一念及此,林梵大有一种亲近之感油然而生。
一路三人无话,直至走到已觉前方似有光亮射入,古天兮疾步上前,却见地洞已至尽头,前去无路。寻着光亮望去,却是有一丝微光从头顶高出射下。
“两位小施主,先容老衲上去探查一番。”说罢,净空和尚双腿微曲,足一点地,纵身而起,待上升之势略减,双足左右一蹬,再以四壁着力,再次向上跃起。净空和尚双足支撑,一手扣住洞口石壁,一手拨开一层枯枝,刚要探出头去,心中忽生异感。急忙屏住呼吸,运力探查之下,隐约间可以听到洞外左后方二十步之处有些响动。
净空和尚缩回洞中,伸手轻轻折断一截枯枝,提气运功双指一挥,枯枝飘然而出轻如一叶,“嘭”的一声,那飘飘飞出的枯枝正击中远处一根树干。净空侧耳去听,只听得似乎有人声说道“李三哥,那边有些响动。”净空和尚听得那人说话,已知他内力虚浮,当下也略微放下心来。
“给我仔细探查,若放走一只蚂蚁,副阁主怪罪下来,咱们都是难逃一死!”被称作李三哥那人应声答道。净空正自盘算,已觉脚步声愈近,一人言道“这颗树似乎有些奇怪?”接着约有七八个人的脚步声传来。净空和尚心知若被他们发现了洞口所在,率先在洞外守住方位,那时任凭自己武功再高,也难安然离开此洞。而这密道既然被人探知,自己三人便如瓮中之鳖,只能是坐以待毙。此时合围之势未成,净空和尚见机不可失,突然一跃而起,双臂直出,正中迎面走来那两人的气海穴。点倒两人之后,净空和尚转身便向为首被叫做李三哥那人扑去。
那李三哥见忽然出现一个枯槁老僧,也吃了一惊。又见他来得凶猛,急忙出掌相迎,一击之下,李三哥连退十余步,高声惊呼道“是净空!净空和尚在此!”喊声一出,附近七八个人瞬间一同扑了过来,摆出架势将净空和尚围在当中。
那李三哥神色惊慌,却佯装淡定,道“大家别怕,副阁主令中曾说,这老和尚身上有伤,无法持久催动内力,咱们大伙儿只管一齐上,缠住这贼和尚,耗得他气衰力竭,那时便是手到擒来!”话音一落,众人也纷纷抽出兵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一拥而上。
净空和尚心知此战旨在速战速决,当下也是毫不留手,双臂运功,一掌向左拍去。左边那人不敢硬当,连连后撤,净空和尚却不向前,反倒向后跃一大步,身后一人正持着钢刀,偷偷逼近净空,不料净空前方得手却向后退来,一时不及收步,正撞了个满怀。那人惊叫一声,急忙举剑刺向净空后心。净空和尚将身一旋,错过剑锋,举掌一拍,正击中那人后肩,那人呕一口血便趴倒在地,不再动弹。净空击倒一人,随即化掌为刀,凌空划去,掌风如火,逼得周围几个人连连后退。
转眼之间,李三哥一伙人已有三四个人倒在地上,不知生死。李三哥见净空身负旧伤,却依旧神勇,心中害怕,料来敌他不过。左右一看,见自己身边还有四人持剑而立,邪念一起,李三哥悄悄退后一步,趁着同伴并无防备,连出四掌,竟将身边四人一齐推向净空,而他自己却在后面大喊道“老和尚招式虽狠,但却不敢使动内力,咱们一齐和他拼耗内力,累死他个贼秃!”
四个人被那李三哥一推,几步之间已来到净空和尚面前,又见净空作势打了过来,也无暇多想,四个人连忙出掌与净空想抵。净空和尚双臂一挥,其中两人被那劲风一带,直直的便向一旁栽到。而剩下那两人此时四掌平出,已至净空面前。净空和尚无处躲避,只好举掌相迎。
双手对上四掌,净空胸口一震,终是有两掌击中自己胸口。净空和尚连忙运功防护,劲力一出,刚将那两人震开,忽然后心又中一掌。这一掌来得格外沉重,净空和尚只觉身后这人内力比之先前那几人显然要深厚得许多。慌忙之下,净空只好全力运功去挡,这一运功,登时口中吐血,双目晕眩。
原来那李三哥将四人推向净空和尚之后,便趁机转到净空身侧一旁,伺机而动,此时抓准时机,一扑而上,果然一击即中。
“都愣着作甚?副阁主没哄骗咱们,这老贼秃旧伤复发,大伙儿一齐上,结果了他!”那李三哥大喊一声,其余几人也连忙出掌袭来。
净空和尚此时牵动旧伤,已是身处绝境,只见他双手合十,口中低念一声“阿弥陀佛……”运起浑身内力使出一招“立地成佛”。劲力一出,净空和尚双眉扬起,面露微笑,全身上下竟泛起一道红光。
众人见他这般气势,心中生畏,哪里还管得了他身上有没有伤,只想一逃了之。几人急忙收势欲退,不料手臂尽皆牢牢被吸在净空和尚周身上下,那李三哥心中大惧,跪地哀求道“神僧饶命,俺们几个也是奉命行事,是实在身不由己。现今知道错了,只求大师看在佛祖的面上,饶了俺们几个的性命!”几人见带头的李三哥跪地求饶,也连忙一同拜倒,一时间哀求之声大起。
净空和尚任凭他们几个哀求讨饶,也不理睬,只自顾自言的念道“我今应当舍离,以求寂灭无上涅槃,永离忧患无常变异,生死休息无诸尘累,无量禅定智慧功德,具足成就微妙法身,百福*诸佛所赞。证成如是无上法身,与诸众生无量法乐……”
几个人越听越觉得心惊,也不知这净空和尚究竟意欲何为。忽觉一阵剧痛沿着手臂传至全身,继而双目发黑,身子渐渐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