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大嫂身后穿过门厅,走廊,在后屋的正厅里见到了父亲和母亲。
父亲神色泰然的坐在上首,母亲坐在父亲右手旁的位置,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娃娃正在逗弄着。
“爹,娘,秦大哥和三妹来了。”大嫂走过去乖巧的立在了那妇人的身旁。
“父亲,母亲。”我向他们行了一礼。
“姨丈,姨母。”秦枫稍稍收敛了性子,辑了一礼。
“来了啊。”夫人抬头见到我们,眼神在我身上略微一顿便笑着将怀中的孩子交给了一旁的乳母。“怎么才来?你这孩子最近在忙什么?听你娘说你又跑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去了?”她向我们迎了过来,然后拍了拍秦枫的手臂。“也该定定性子了吧?上次那家......”
“哎呀!姨母真是越来越年轻漂亮了。”秦枫行了礼又恢复成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姨丈也是一样风度翩翩啊!看来贺松说不准又要添个弟弟妹妹什么的了。”
“混小子,又胡说八道。”母亲说着走到了我面前。站在离我二步远的地方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说:“气色好很多了啊。看来在那边还适应吧?”她牵起了我的手。在掌心里轻轻地拍着。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父亲此时淡淡的开了口,一双黑灰色的眼睛定定的落在了我的脸上。
“因为临时出了点事情,所以......我就先回来了。”我半低着头回道。
“庄老板家大业大,这这也怪不了小妹的。”母亲回首对父亲说道:“再说,他也不是不来,只是晚一些来。是吗?小妹?”
我拘谨的点了点头。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但是,他一定会来。他一定不会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阿梅,说好要去看我的雀儿的,我们走吧。”
每到这种窘迫的时候,小竹便会跳出来给我解围。我感激的对他笑了笑。
“看什么雀儿?找你秦大哥去,他懂得多。”母亲拉着我的手不放,道:“二年不见,我有许多话要和小妹说。”
“是。母亲。”我微微屈了屈膝盖,一颗心沉了下去。
母亲遣走了小蝶,独留我一人在她房里。
我不知道她要和我说什么。坐在她的这间屋子里,我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揪着早就已经被我扭扯的不像样子的丝帕,心烦意乱的沉默着。
二年前,同样是在这间屋子里,也是同样的位子,她让我不要和二姐争。让我明白喜欢一个人,就要懂得退让,懂得什么对他是最好的。
而二姐,是那个比我更适合他的人。
我吸了口气,环顾四周,不晓得这次,她又会让我割让什么。
隔着一张四角小方桌,她一边给我倒茶,一边轻声细语的道:“你大嫂最近身子重了,还有二个月就要生了。唉!你大姐她家里有白事,这次就不来了。兰丫头已经在路上,估摸着也快到了。你嫁出去以后,家里也就她能和我聊聊了。但毕竟是媳妇,有些话我也不能明说。你大哥和小弟,一个忙着生意,一个只顾着玩。我连说个贴己话也没有人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轻声应了一声。我知道他们要来,可是现在真真听到,心里又忍不住起了一阵阵波澜......
“让娘好好看看。”她轻叹一声,伸出手隔着桌子握住了我的手,一双眼睛里饱含热泪。“你这个孩子,自小心思就重些。这二年我也一直记挂着你,不知道你在夫家会不会受委屈了。”
我想抽回手,可又不敢。这样子的亲近,让我觉得陌生而别扭。
她似浑然不觉我的别扭,继续念叨:“小妹,这次你爹大寿。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也别记挂在心里了。当初你二姐和桦儿…… 唉!情字害人,她当年也是情不自禁。孩子,兰丫头对不住你,这二年我希望你也想开了。你看现在,庄老板待你也不薄吧?这样子,对我们大家都好。听娘的,不要再记挂着那些往事了。该放手的,就放了吧。”说着抓着我的手绕过了桌子,显露出要将我抱在怀中的举动。
我急忙抽出手,站起来走到了花架旁说:“事情早已过去了,女儿心里明白。这一切也已经看开了,母亲不必担忧。”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她自己的女儿吗?他们既然已经成了夫妇,现在还在担心我会如何吗?
“傻孩子,母亲知道的。母亲都知道的。”她用衣袖轻轻的擦拭了一下眼角。“看你现在气色不错,母亲心理很是替你高兴。来!我这里有一根老参,你拿去......”
我连忙拉住她的袖子,唯恐她真的要去给我找什子老参。“女儿那里什么也不缺,母亲不必记挂。”
“看到你好,我就宽心了。”她露出欣慰的表情按住了我的手背。“今夜你们可以住在你原来的屋子里。”她慈祥的对我微笑着说:“你的屋子,我没有动过。”
她站在窗前,曾经乌黑是秀发如今也染上了白霜。冬日里的阳光不想夏季那么炽热,她额迹的几缕白丝在阳光下泛着银色的光泽。
如果我娘没有这么早过世的话,她是否也会如此这般慈祥的看着我?
“女儿出去了。”我向她行了一礼后转身走了。
娘亲过世之后,母亲待我一直很宽厚。除了贺兰和印殷桦那件事情,她始终没有苛待过我。
我记得,在我受寒发热的夜里,是她熬夜通宵的陪伴在我身旁,通红着双眼亲手喂我吃药。看到我醒来时,她欣喜的把我拥进了怀里。
可是,毕竟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对她来说,在我和贺兰之间,我必然是那个被舍弃的。
出了屋子,我漫不经心的往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小径旁的万年青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只是小石子堆砌的围栏上那一层厚厚的苔藓越发的青绿了。树杈上的那只鸟巢还在那里,只是里面的雏鸟现在早已成年了吧。
我拍了拍老松斑驳的树杆,眼睛下意识的往树旁那条石阶上的凉亭望去。
我记得那一天,天空是多么的湛蓝。在屋子里坐了半天,我突然兴起的乘着天气晴朗出了屋子,在院子里四处溜达。
也是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我看到了凉亭中二个依偎在一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