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茶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手执茶杯的转过身看着我，面上带着三分笑。
我看他神色平静，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疑心太大。但想起他先前二次的话语里都表示出了曾经见过我，或者是认识我的意思，心里不由纠结起来。
可是，即便我再如何挖空心思去想，也确实不记得我有见过他这号人物。
“怎么了？”他伸出手，在我头上安抚小猫似得揉了揉。“你想知道什么？”
“我们，曾经是不是见过？”我坦白道：“我一点不记得了。”
他在我面前蹲了下来与我对视着。微微上扬的嘴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可眼睛却分明带着一抹淡淡的惆怅。
我究竟错失了什么，他会流露出这样的惆怅神情？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很重要吗？”我问。
若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而我忘记了，那对他是不是太过分了？我，不想伤害到他。尤其是，他是唯一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
他抬手轻轻的安在我的肩上。“记不起来也罢。”他站了起来，将没喝一口的茶杯搁在了桌上。“也不是什么大事。”
果然...是重要的事情吗？我忧心的看着他的背影。想到自己可能无意中忘记了一件对他很重要的事情，我的心里就格外的纠结难受。
“老爷，热水来了。”小蝶提着一桶热水走了进来，哗哗地倒进了水盆里。
待小蝶退下后，我坐在床沿，隔着绣屏看着他在圆凳上端坐着的身影，紧张的像是头一回和他同房。
不大的小屋里，静的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抗拒、抵触、妥协、迷茫、无助、害怕，这一系列的情绪像是灯花一样在心头一一闪过。我清楚自己脱离了先前马车里的疯狂后，此刻想要逃避的矛盾心态。可是……
我和他…我们…是夫妻。
我，终将会是他的人。
想到这里，我吸了口气，褪去中衣仅着肚兜慢慢的滑进了棉被中，闭上眼，安静的等待着，他的到来。
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绵长，小心翼翼。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紧似一下，像是擂鼓一般。
我听见，他起身时，衣服摩擦的声响。
我听见，他吹熄了蜡烛，一步，一步，慢慢走来的脚步声。
噗咚！噗咚！噗咚！是我的心跳。
床幔撩开时，带动的微风拂过了枕畔。
咚咚咚咚咚咚！我的心跳，几乎已经没有了规律，激烈的像是要跳出胸膛一般。
他坐下来时，床板发出的轻微声响。
我的耳畔一片擂鼓声，身体绷得像是上了弦的弓。呼吸，仿佛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脑子里一下子杂乱无边，乱七八糟的滑过很多破碎的、不成样的画面，又仿佛一下子全都静止了，什么都没有的空空荡荡。
只有一个声音，只有一个声音在脑子里，不断地叫着，不断地叫着。
‘阿梅，你别哭。’
‘阿梅，你不要生气了。’
‘阿梅，你怎么又不吃饭？’
‘阿梅，我今天得到一件新玩意儿。’
‘阿梅，我喜欢你。’
‘阿梅，好阿梅，我最最喜欢的阿梅。’
‘阿梅，我好想你。’
‘阿梅，等我。’
‘阿梅……’
‘阿梅……’
‘阿梅……’
“梅儿。”庄默笙在我耳畔轻轻地唤了一声。
眼角，仿佛有水滴滑过。我用力眨了眨眼睛，让它滑到了鬓角的发里，消失了。翻身，我伸手环上了他的颈脖，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心里很痛，痛的像是被人狠狠的揪着一样。
这里，在这屋子里，往日的一幕幕就像还在眼前一样生动。我仿佛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的身影。在门口，在窗边，在圆桌旁，在绣架旁……
可现在，他在她身边。而我，像是要狠狠抛弃过往一切的傻子一样，为了证明自己完全可以抛弃过去，正要把自己献给自己的相公。
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痛？为什么这么好的人就在我面前，我还是会感到犹豫？难道，难道我注定要自己一个人不断的徘徊的过往的是是非非里不可自拔？
庄默笙似乎对我的行为吃了一惊，在他的手掌贴上我光裸的肩膀时愣了半响，随即便用力揽住了我。火热的唇舌交缠在了一起，他的身体炽热的就像是滚烫的烙铁一般。
黑暗中，他的呼吸压抑，低沉。
我攀附在他的肩膀上，像是一株缠绕着大树的藤蔓一样紧紧地依附着他。可，相较于我的鲁莽，他显得格外平静。即使他的吻还是那么的痴缠。
我停了下来。
他不要我吗？为什么在马车里的时候，他是那么的......迫切，而现在，却是这样的冷静呢？
我睁开眼睛，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可是他的气息却是这样的规律，没有一丝的混乱。我往后缩了回去，隔开了彼此纠缠的唇。
他没有阻止我的离开，只是用他宽厚的手掌穿 插 在我的头发里，慢慢的在我的发丝里摩挲。
我顿了一下，觉得自己被伤害了。我，从来没有这样不知羞耻的主动求 爱过，可他的反应，让此刻的我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耻辱。
他，不要我！
这个打击让我像是无形中被他打了一个耳光似的屈辱。我条件反射的就要从他的身上逃开。我不想被他看不起，我...... 我还有什么被他......看得起的。
腰被揽紧了，他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轻轻地问：“梅儿，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我不想伤害到你。”
我被他的话问呆了。他，在顾忌我的感受吗？他，并不是不要我吗？他，在乎我的想法吗？
这样的认知让我彻底的了解了庄默笙的苦心。
他，尊重我的选择。而且，这份尊重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曾经试图无视、忽略他这份体贴，潜意识的认为他只不过是一时的虚伪客套。
“梅儿。”他轻抚我的脸，然后拉着我的手按在了他的欲 望上。
我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被手掌下的热度吓得所有的想法都飞到了天外，整个人都被吓住了。这......我.......
“我想要你。可我不想强迫你，也不希望你心不甘，情不愿的给我。我不是在矫情。坦白说，每时每刻我都在想你，想要你。但是，我不想伤害你。或许你不信，可是，这么些年都已经过来了，如果......”
我飞快的收回手，按住了他的嘴。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的。”我有些哽咽，梗在喉头的酸涩像是一把重锁扣在了我的喉咙里。
他拉下我的手，在唇上细细的碎吻着。“值得。我只要你知道，我要你，我想要的一直以来，只有你一个。”
“不要这么说......”心里的不安和焦虑在他的宽容面前渐渐地瓦解，可心里深处，却依旧存在着一层隐隐的不安定。
害怕被会伤害，害怕付出的感情得不到相应的回报，所以，一再的牢牢克制着，压抑着，就怕自己会重蹈覆辙再次落进无望深渊。
可是，我却不知道在这样强制的压抑后，将会产生多么可怕的反弹。
“好好休息吧。”他替我拉好了棉被，在我额角印下一吻。“在这里，终究有太多属于你的回忆。来日方长，我不急于这一时。”
“我......”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