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小时候娘不太让我出我们的院子。所以,我和贺家的几个哥哥、姐姐并不亲。当然,我觉得他们也不想和我亲近。
自我记事起,我就已经清楚的区分到,比我年长五岁的殷桦相较冷面冷言的大哥贺松而言,更像是一个和蔼的、体贴的、让人容易亲近的兄长。
童年时期的每一天,我都得在屋子或者院子里跟着娘一针一线的学着描样,学着选线,学着如何让竹绷、绣架上的画样如同带有生命一样的在自己的针下灵动起来。
这样乏味的生活让殷桦每一次的到来,都成为了是我最期待的事情。
他不像大哥一样总是用冷眼看我。也不像大姐和二姐,会用难听的,我听不懂的话来取笑我、作弄我。他会耐心的告诉我发生在高墙外的街道上、或者是发生在他身边的趣事。也会带给我不同的玩意儿。吃的、玩的,各种各样的新奇玩意儿。
所以,每一次殷桦来贺家时,就是我最高兴的时候......
娘走的那年,我刚过十岁生日。
我记得我那一天,娘打扮的格外漂亮。她穿了一件桃粉色的对襟褂子,卧床已久的她那天格外的高兴。或许是因为我到了十岁,也或许是许久不见的父亲也出现在了我们的院子里来为我庆生的关系,总之,娘那天一直在笑,笑得那样的开心,那样的美丽。甚至还亲手下厨为我烧了几道我最爱吃的菜。
那一天,是我记忆力最美好的一天。父亲和娘都陪伴在我身边......
可是,就在我生辰刚过二天的清晨,娘走了,走的悄无声息,就像枝头飘落的梅花花瓣一样轻巧无声。我不知道那段时光我是怎么过来的,浑浑噩噩的哭,浑浑噩噩的活,浑浑噩噩的在睡梦里一次次的喊娘喊到哭醒,然后醒来看着一室的冷清寂寥。
殷桦那段时间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无声的陪着我哭,忍耐着我无理取闹的踢打和辱骂。一次次、一遍遍的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即使全天下人都抛弃了我,遗弃了我,还有他。还有他陪着我,永远的陪着我,绝不会让我孤身一人。
在他一次次,一遍遍的保证里,还是孩子的我很傻很天真的相信了他。
于是,因为他的一句话,我就这样懵懵懂懂的走了过来。只是因为他告诉我,他会一直陪着我。
可此刻,他站在我面前,轻挽着另一个女人腰部,神色自如的仿佛曾经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怎么了?在外面就听到你的声音了。”向父亲母亲行了礼后,他微微向着贺兰倾过身子,外袍上的挂扣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倾斜着。他在她耳边低声的询问:“一回来就惹你大哥不高兴吗?”
他温润如玉的声音一如往常般的温柔。只是这份温柔如今不再属于我。
殷桦亲昵的揽着贺兰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整理着她脸颊旁的发丝。“一定是你又不听话了,是吗?”
“哪里有~”
我抿着嘴唇,脸上努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可胸腔里却升腾起无比的怨恨和悲哀。
贺兰嘟着嘴,半歪着脑袋娇羞的睇了他一眼。“人家只是和小竹闹着玩的时候,正好被大哥误会了而已。”她说完后眼尾往我这里扫了一眼。“忘了和你说了,你看!小妹也来了呢。”
听贺兰这么一说,殷桦才仿佛刚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我一样漫不经心的抬眼向我看来。“二姐夫。”我侧身向他行了一礼。不想承认自己被他这么无视时,心里像针刺一样的隐隐泛痛。
“哦。”殷桦虚应了一声道:“阿梅也来了啊。”
“啊!对了,怎么不见你家相公啊?”贺兰左右张望了一下。“走开了吗?”
“他一时有急事,过会儿就来了。”小竹抢在我前面说到。
“是吗?”贺兰眯起眼睛微笑着。“这样啊?”
她微笑的样子像是在说我在撒谎。我微掀嘴角,不想多做解释。
“看起来庄老板果真是个大忙人啊。”殷桦笑了笑,对贺松说道:“有时间吗?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贺松看了我一眼,对殷桦说:“我们去书房。”
殷桦在贺兰肩上安抚的按了按,就跟着贺松离开了。
“你们先下去吧。”母亲搀着父亲起身走到我跟前说:“我和你们爹到前院去看看。”
“是。”我应了一声,抬头看到父亲也正看着我。可只片刻间,他就把视线移开了。
果然,他还是不喜欢我这个女儿。我吸了口气,有些悲凉的转开了视线。
“你身子不好,早点进屋去休息吧。”原本已经走过我身边的父亲突然回头对我说道。
我诧异的看着他,想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爹,我和娘陪你一起去。”贺兰看了我一眼,欢笑着往前跑了二步,挽住了父亲的胳膊。“爹,去看看我给你选的礼物去!保管你喜欢。哎呀~好久没有回来了,回家的感觉真好啊!”
“傻丫头,都做人家媳妇了,还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给你婆婆看到了,肯定会说我们管束不严。”
“才不会呢!婆婆不知道有多疼我。”
他们三人其乐融融的一边说一边走了出去。布帘子落了下来,还能依稀听到贺兰愉悦的说笑声。
不管怎么看,我都像是多余的那一个。
“阿梅。”
“嗯?”我转身看着小竹。我的弟弟,这个家里,唯一一个还会留在我身边的人。我微笑着说:“走,去看你的雀儿吧。”
他的眼睛瞬间闪亮起来,嘴角大大的咧了开来。“走!”他小跑二步大力的掀开了布帘。“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告诉你呀,这一对雀儿可是我花了大把心思才到手的。”一路上,他雀跃不已的和我说着这二年来他做了些什么,遇到些什么。
我面带微笑心不在焉的听着。殷桦刚才那么冷漠的态度是我始料不及的。
为什么明明是他的错,是他对不起我,他还可以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