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桦在月亮门前堵着我，问的都是一些废话中的废话。而我站在他面前，像是脚下生了根似的和他玩着一问一答的游戏，还甚是配合。

可事实上，只有我自己清楚自己长裙下的双腿早已颤抖的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胸腔里的那颗心，也跳得太过激烈了一些。我的视线内早就虚无一片，看什么都是白茫茫的，眼珠子看上去是灵活的转悠着，可实际上看到的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已经快要三年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了，已经快要三年没有这样近的看过他了，已经快要三年……身边没有他了。

我站着匹自走神，他站着也不说话，还真像是二尊门神似得立在了月亮门前，风吹不动。除了胸腔里憋得很痛之外，一切看上去都很自然，非常自然，连相对无语都是这样的自然。

和殷桦之间比持久，我一向不如他。虽然曾经和他闹别扭时，看似是他先向我低头讨饶，可实际上，一直都是我输。我怕他离开我，我怕他不要我，所以，我故意使性子，故意不吃药，这样一来，低头的那个就会是他。

可现在，我已经失去了那个拿乔的资格。

看不见的时候，还可以欺骗自己，说：一切都是要放下的。虽然会憋屈，但始终是要放下的。

可当正站在面前的时候，才知道除了胸口会痛之外，那些用来蒙蔽自己的谎言没有一句是真实的。痛，依旧痛；爱，依然还存在。再多的谎言也欺骗不了当他站在我面前时，我那颗还会为他激动不已的心。

这一切，根本就没有说的这么简单。

我不想再这么痛了，我不想再让他看出来我依旧还会在乎他，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年，我始终没有忘怀过。我，还剩下的，或许也就这么点可怜的面子了。

退后一步，我侧开身子。“二姐正陪着姨母在前面看戏，阿梅就不打扰二姐夫了。”心跳得太快了，好像胸腔里的一切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一颗七上八下四处乱跳的心。

“果真是个无情的人。”他轻哼一声。

无情？我挑眉。我们之间究竟是谁无情无义？想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他一顿的话滚了一肚子，最终全部烂在了肚子里。

何必呢？何必再有什么牵扯？

我低头，往前迈出了一步，打算绕过他。“二姐夫，麻烦你让一下。”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他横跨一步，继续挡着门。

我能有什么话和你说？你连起码的道歉都不屑和我说了，我还能和你说什么？ “阿梅没有什么话要和二姐夫说。”

“你！”他扯住了我的手臂，身形一闪闪进了月亮门后，压低了声线质问：“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那姓庄的就这么好？”

我用力挣脱他的钳制。直视他怒斥道：“再怎么也比背信弃义的小人好！”

他邹起了好看的眉头。“谁是小人？究竟谁背信弃义？！”他咬牙切齿的又上来拉住了我的手腕。“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谁无情无义？！他怎么可以这样颠倒黑白？！当初什么话也没交代，转眼就上门向贺兰提了亲的人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我瞪着他。一口浊气闷在胸口，话还没有说出来，眼一黑，就晕了。

眼前似雾非雾，伸出手，像是抓到了什么，又没有抓到什么。用力睁开眼睛，只见豆丁大的灯心摇摇曳曳的，鼻前闻到的全是药味。

“三小姐，三小姐你醒了啊？”一个陌生的小丫头将我搀扶了起来。“夫人说等你醒了会饿的，让我给你熬了一晚粥。我这就给你端过来。”

我摇头。环顾小屋，那个应该在这里的人，不在。

撞见殷桦和贺兰的事情后，我便逃回了房中。原以为他会追上来，可这一次，他却没有。我心中即气，又恼，更多的是委屈和失望。

我满怀希望的守候在这里，等着他回来，等着他来履行他的诺言。可他却背着我和贺兰呆在一处，甚至不知避讳的在贺家园子就 勾 搭在了一起。

他们这样明目张胆，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了，偏偏就我一个蒙在鼓里？还是他们见我是庶出的，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为什么他有了难处不来和我说，却去找了贺兰？在他心目中，贺兰更加能体会他的难处吗？贺兰比我更好，是不是？所以，他才决定要和贺兰在一起，是不是？

我抓着被面，恨得将嘴唇都咬破了还是觉得这样的痛，根本不及心痛的十分之一。

“三小姐，喝粥。”那小丫头将碗端了过来。清清白白的小粥，上面搁着几片酱菜。

“搁着吧。我吃不下。”我闭上了眼睛。“你下去吧。”

不甘心啊！我真是不甘心啊！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这样任由他们玩 弄？！殷桦啊殷桦？这么多年来，是我瞎了狗眼错看了你！

可细细想来，这些年来，殷桦无论何时都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即便在我没有了娘时，还是他一直在身边陪着我。

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更加不能饶恕他的背叛！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对质！我要去质问他的背叛！想到这里，我掀了被子就跳到了床下。可还没站稳，眼前一黑，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小心。”小竹从绣屏后冲了出来。“你这样急是要做什么？”

我忍着晕眩靠在他的肩上，闭目道：“我要去找殷桦。”

他沉默了一下，问：“他不是在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吗？再说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出门？”

我睁开眼睛，斜斜的看了他一眼。“小竹，你知道心痛的感觉吗？”

小竹静静地看着我。“…知道。”

我摇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心痛分好几种，被最亲、最信任的人背叛，是最痛的。”

“我知道。”小竹沉声道：“我都懂的。”

我抬手撸了撸他额迹落下的发。“你不懂，你还是一个孩子。做一个永远长不到的孩子该有多好。”我叹息了一声，站了起来。“好了，我要去找他了。小竹，我要去向他套一个说法。好，或者不好，我都要去。”

“我不是孩子,你别去。”小竹拉住了我的手。“他不在家。”

不在家?我邹眉。看着这个还差我一个脑袋的小小少年一脸紧张的望着我，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还会有人担心我……

“小竹，我没事的。我只是去见见他，问他一些话，问完了，我就回来。”

“不！”他突然抱住了我的腰，死死的扣着。“你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他一张粉脸涨得通红，漂亮的大眼睛里涨满了水汽。

不会回来？这话说的。纵然是殷桦的心中有了贺兰，我也不会为了他而去自寻短见。我扯了扯嘴角，这样的傻事，此生断是绝不会再做了。

“别去找他，阿梅。不要去找他，好不好？他只会伤害你，让你流泪。”小竹抬着脸，可怜兮兮的望着我。“你留在这里，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阿梅，留下来。”

这个小傻瓜。即便是殷桦不要我了，我除了这里，还能去哪里？我伸手抹去他的眼泪。“小竹，不哭。我不会跟他走的。他心里……”说到这里，我哽咽了。

“他在二姐房里。”小竹轻声的说：“我亲眼看到的。”

我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他呆呆的问：“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