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吧。”他拉着我的手道：“去看一眼就回来了，小姨不会发现的。”
我咬了咬牙，同意了。
小小的石拱桥下，是圆圆的鹅软石铺就的池底，池面上有几片绿油油的荷叶，殷桦说的那几尾红鲤就藏在那荷叶下面，依稀露出了一点红色的鱼尾。
“看，那条游出来了。”殷桦蹲在我身旁，指着另一片荷叶下探出了一个小脑袋的红鲤兴奋的说。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条可爱的小红鲤，想若是娘看见了，会不会很高兴？会不会一高兴，病就好了呢？可是，如果少掉一条，会不会被人家发现呢？一共有几条呢？看不清楚呢。
我张望着，恨不得能跳到小河塘里一条一条的数过来。
“好看吗？”殷桦见我看得认真，笑着扯了扯我的小辫子。“没让你白白溜出来吧？”他笑得很是得意。
我心中有了主意，对他眉开眼笑的甚是乖巧。他伸手在我脸上拧了一下，道：“看把你高兴的。”
瞧了一会儿，我们便偷偷溜了回去。好在及时，刚坐在长凳上，那扇虚掩的房门就被推开了。
“殷桦来了啊。”娘刚醒，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
“啊，来看看阿梅。”殷桦和娘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因我心中挂念着那几尾小鱼，所以破天荒的没有挽留殷桦再玩一会儿。为此，还被殷桦扯着小辫子调侃了二句玩笑话。
接着几天，我都在娘午睡后，偷偷溜到外头去看红鲤。洒下饵食，数清了一共有六尾后，我隔日便拿了只小钵去捞鱼了。
那天，本该不会撞到任何人。可是，事有凑巧，人算不如天算。在回小院的半路上，我撞到了贺松。
“大哥。”虽然在一个家里长大，但我和这个长我六岁的大哥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只觉得他还没有殷桦来的亲切。
本来，没什么交集的我们应该在我叫他一声，他应一声后就彼此交错而过的。但那天合该我算错了时辰倒霉吧。那小钵里的红鲤一甩尾巴竟然跳了出来，“啪嗒”一声落在了石板路上，甩着尾巴不停地弹跳着。
贺松停了下来，看了看脚旁的红鲤，冷冷的目光冰刀似得瞟了过来。我一惊，见来不及遮掩了，索性大明大方的去捡那条落在地上的红鲤。
可我的手刚按在鱼身上，贺松的脚便踏在了我的手背上。我的掌心贴在湿滑的鱼身上，被他没有防备的一脚踩下来，猛的按了下去。我惊呼一声，看着那条鱼在我手掌下不断地甩着尾巴，一张嘴张得老大，鱼眼都要爆出眼眶了。
“你干吗？！”我抬头狠狠的向他瞪去。
“你偷鱼。”他寒着脸，鄙夷的看着我。“狐狸精生出来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骂人！你才是狐狸精生的！”我不太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不是没听人说过故事。故事里的狐狸精可都是坏人，现在见他出脚就踩人，开口就骂人，当下便怒得顾不上自己手心里还握着的小鱼，抽手就往他胸口推了过去。
他穿着一身月牙白色的长褂。被我这么一推，胸前立刻就显现出一滩污渍来。加上他没有防备我会对他动手，在我这一推之下，连连后退了几步，一个站立不稳的就坐倒在了一旁的矮灌木丛里。
我见他一脸狼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敢推我？”他脸色煞青的爬了起来。“找死！”
我看他脸色阴沉的可怕，当下拔腿就跑，可惜还没有跑二步，就被贺松自身后拎住了衣领，人还没站稳，就被他一个耳光打倒在地，嘴里一股子腥味。
“臭丫头！狐狸精生的野孩子！”贺松一边骂一边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
“你是野孩子！你是狐狸精生的野孩子！”我起初还抬着手挡着，后来又挨了几下后就忍不住哭了起来。他的拳头像石头一样疼，我一个没挡住，脑袋上就挨了一下，顿时眼前一阵小火星乱冒的就昏过去了。
“你是如何管教孩子的？小妹还那么小，他一个做大哥的怎么就下得去手？！这脑袋能乱打吗？这是要打死人的呀！”
昏昏噩噩，浑身都痛的时候，我听到了有人争吵的声音。可是身上实在太痛，连睁开眼睛瞧上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也还是个孩子，二个孩子大家，他怎么知道哪里是不该打的！你老是借口忙生意，不然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你有心思管过我们母子吗？你的心思全都在那个屋里！”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满是怒气的响了起来。
二个人在我身边大声的争执着，像是永远都没玩没了似得。我浑身疼痛，口干舌燥的只觉嘴角、眼角更是痛得像是被扯裂了似得火燎火燎的疼。
“你对不起我。可我这些年来我有没有怨过你？！甚至在你和她做下错事后，还大度的让她进了门！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那个女人低吼着。
“我们自幼便依父母之命订下媒妁之言。可你却不要脸的去勾搭小姨子！我看在你爹娘的面子上，没有和你们计较。心心念念的想着你或许不过是被她暂时迷住了，只要我守着这个家，你迟早会回头的。我傻傻的等着你回心转意，可你呢！自我嫁进你们贺家，你可有一天把心思放在我身上的？没有！你完全被有把我放在眼里！你甚至背着我还和那个不要脸的小 娼 妇藕断丝连！”
“住口！我不许你骂她！一切对不起你的，我都认！你要怎么骂我随你！但你不要骂她，和她没有半点关系！”男人喝道。
“怎么？你心疼了？我骂她你就心疼了是不是？那我呢？你可有一丝半点的怜悯过我们这一房娘几个？”
女人的声音从尖锐到哀伤，听得我心一颤一颤的。
“是我对不起你，也是我招惹了她。”男人的声音软了下来。“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娟，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她。可是，孩子是无辜的。这么多年了，她们母女都没怎么出过她们的院子。”
“那又如何？那是我逼的吗？那是我拿链子锁住了她们的手脚把她们关押起来的吗？”女人哑着嗓子说：“那是她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才不敢出来。”
“你！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都是我的孩子。这些年我已经委屈丽儿太多了，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是松儿的错！我必须要惩罚他！”
“你敢动松儿试试！”
“娟，这几年，我对你已经一忍再忍了。我也依你的意思，自丽儿进门后，我没有在她们院子里留宿过一晚。你，不要太过分了。”
“哼！我过分？你和那个小 娼 妇……”
我正听那二人吵得昏天黑地分不清梦里梦外时，听到了另外二个小小声。
“老爷，我给夫人打了热水。”
“知道了，你下去吧。让夫人再多睡一会儿。”
“是。”
“对了，你去厨房给夫人熬碗稀粥，要薄一点的。”
“是。”
“夫人的口味你比较清楚，不要假手他人。”
“是。”
我睁开眼睛，茫茫然的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耳朵里似乎还留有那二个人争吵的声音，可他们吵什么，为什么吵，却全然不记得了。
听到帐外的动静，我抬起手想要撩开帷帐，可一抬手，就看到手臂上遍布的青紫痕迹，昨夜发生的一切立刻涌进了脑子里。我惊呼一声，连忙把手缩回了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