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良久,沈青还是把事情告诉了袁启杰。
不懂夫妻之道,却明朋友之理。
陈雅丽在她这闷气,住了小半月,未与袁启杰有任何联系。
袁启杰自己也隐隐有所意识了,所以当沈青说明之后,他并未多么慌乱。
只是拜托沈青,把陈雅丽哄来一间餐厅。
到时,袁启杰已经在那等着,视线从她们进来起,就一直凝望这边。
沈青把掉头就走的陈雅丽拽回来。
三人无话。
直到,陈雅丽嗷叫一声,吃到一枚戒指。
是袁启杰想她求婚的钻戒,因为担心弄丢,陈雅丽一般放在家,不外戴。
“孩子的确是我的,可……”
没等说完,陈雅丽颤抖着起身,动作过大,打翻了碗。
瓷碗碎了一地。
陈雅丽终忍不住,嚎啕大哭。
哭声异常大。沈青总觉得陈雅丽是故意这么大声。
后来袁启杰愧疚地抱住她。陈雅丽在怀中侧头,哭着朝沈青眨眼。
很多餐客往这边行注目礼。主角旁若无人,坐在旁边的沈青却甚是尴尬。
手机这时来了短信,沈青以为是程游。
不成想是谢乔松:朝左边看。
左边,是一条过道,过道的尽头,是一堵屏风。
谢乔松站在屏风前,向沈青笑着,招了招手,口型:过来。
沈青望了望还在忘我演言情戏的两人,犹豫了一秒、两秒。
拿上旁边的外套和手提包,起身走向谢乔松。
“他们夫妻闹矛盾了?”等沈青走近,谢乔松问她。
“嗯,”显而易见。
“你吃饱了吗?”
沈青摇了摇头。在那样的环境下,她只咽得下两口白米饭。
“很好,”谢乔松笑出酒窝,“我请你吃饭,你帮我一个忙,如何?”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是上司的晚餐。
当谢乔松只是带着沈青走向他的餐桌时,沈青就知道是哪个餐桌了。
因为特别明显感受到,某个餐位上,来自一个女人的敌意。
沈青硬着头皮,镇静自若地夹菜,吃饭。
反正谢乔松说,只需要坐在他旁边,吃吃饭,就够了。其它的,交给他自己。
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忍受男人在和自己相亲时,带着另一个女性朋友过来的。
所以很快,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最后不知是向沈青,还是谢乔松,刮了一个眼刀子,尖锐地“哼”一声,跺着高跟鞋走人。
至此,沈青帮完谢乔松的忙。
“谢谢你,”谢乔松帮她盛了一碗汤,“多吃点。”
其实,沈青早在女人走前,就已经吃饱了。她没有再喝汤。
“下次呢,”沈青用纸巾擦了擦嘴巴,“我建议你在无名指上戴一枚戒指,”她伸出右手,转了两圈,“像这样,然后说你已经私定终身了。”
“所以,你私定终身了?”
“不算私定,”沈青说,“但已许终身。”
“走吧,我送你回家。”
两人离开餐厅前,回沈青原来餐桌时,男一和女一已经不在。
沈青谢绝了谢乔松的相送,她想坐29路公交车回公寓。无形中,回他的房子里,坐29路,这仿佛已成了一种约定俗成。
或许,她只是很喜欢坐在公车上的感觉,围着城市,兜兜转转,时停时起,人进人出。
也或许,第一次见程游时,就是29路公车载着她去的,当时的感受,新如昨日。
当思念一个不在身边的人,就只能依靠,曾经彼此身边的事物,一解燃眉之念。
沈青站在公交车站,许久,一直没等到29路,倒等来谢乔松的车。
“还是上车吧,”谢乔松走出来,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车鸣汽笛,远处隐隐有交警的警报响。
谢乔松眉眼浅笑,酒窝浅陷,望着沈青。大有若她不上车,谢乔松就一直等着之势。
没什么,她下次再坐29路车回公寓吧。
反正,程游还要两个多月,才能回来。
谢乔松的车速很稳,却碰上下班高峰期,堵在高架桥上。
或许是太过安静,谢乔松按下音乐按钮。几根古筝琴弦,悠悠拨动车厢内的空气。
“ もののけ姬,”听到前五个音,沈青不禁脱口而出,一句日语。
“会日语?”他有点意外。
“一点点,”沈青不是谦虚。她只是在禄山自学了一段时间,趁程游昏迷时,打发时间。
谢乔松眉目松动,带着点愉快:“没想到你还记得这首曲子。”
“啊?”沈青疑惑,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会特别记得这首曲子。
“那次演讲,我是以这首曲子谢幕的,”谢乔松瞄了沈青一眼,不露痕迹。
“是吗?”原来如此,这个她好像不记得了。而且当时太紧张,她一下台就跑去洗手间躲着了。
琴弦清幽,沈青不自觉意乱,进而解释道:“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是因为我男朋友弹过给我听。”
空气仿佛突然凝固了几秒,谢乔松偏头望向窗外。
对于突然的沉默,沈青以为,是自己哪里又没说好话。
回想刚刚的对话,猛地灵光乍现,她明白该接什么话了,琢磨一下:“原来你也会弹古筝,一定很好听。”
说完,空气好像不仅凝固,而且还结了冰。
沈青气馁,看来自己是真的不善交际。也难怪她被舍友在背后嚼舌根。
前方的车子渐渐驱动,谢乔松也重新发动引擎。
“异地恋?”随着钥匙的转动,车子响了一声后,他问道。
沈青愣了愣:“嗯。”
“他待你如何?”听袁启杰说,那个男人,和她的感情难以捉摸。谢乔松知道自己不应该好奇,可
心里总有某一处在骚动,克制不住。
而且,刚刚难得的,看到沈青的脸上有比以往更生动的表情。
“……很好。”
很好就好。她只是曾有一面之缘的学妹,现在又只是有男友的同事。
仅此而已。
谢乔松握紧方向盘,眼神坚定地望向前方的路。
高架桥一过,又经过了一条悠长僻静的林路,才到达沈青说“到了”的地方。
谢乔松熄灭引擎,松开安全带:“你住这么远……”
话还未说完,却是听见一声仓促的开门声。
此刻,沈青的脑袋像是正在被进行轰炸,全身的血液都往上蒸涌。
她的视线凝结在那一处,腿脚僵硬,慢慢踏出了两步,又停住,不敢动。耳边,稍远的树丛深处,隐约传来喋喋不休的蝉鸣。
竟是那么动听,像在告诉她,这是真实的。然而,她还是不敢再向前一步走。
直到,隔着一层水雾,看见驻在树下的身影,伸展开双臂。
她跑过去。
狠狠撞进了他的怀抱。
他穿着黑色的皮夹克,围着灰蓝色的围巾。沈青手机上显示,伦敦今日的气温是10摄氏度。他穿这样正好。
“终于”沈青扎在他的胸口处,酸酸闷闷地,憋出这两个字。
可j市现在还是偏高的温度,围巾捂着一股热气。所以,他刚回来不久吧,还没换上合适这边气候的衣服。
“嗯,终于,我回来了。”
沈青抬头,刚刚是他在说话吗?她已经思念成病,出现幻听了吗?
“我回来了,”略微嘶哑的声音,重复道。
在沈青的眉心处,轻轻印上一吻,他又说:“对不起,让你想念我。”
声音很低,却很清晰。
字字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