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不急,像过了半百的老夫老妻似的,悠哉悠哉地往回走。
似乎很早开始,他们就是这般相处模式。都还在大学时,两人会心照不宣的徒步好几个站点,才搭乘回校的公车;东京回来后,两人又经常走街串巷地找好吃的;在禄山,他醒来后,她几乎日日陪在他身边,即使因为他的腿脚微有不便,也把那么一方幽深的古院子的每一寸都踏了个遍。
沈青为自己用“老夫老妻”作形容词感到好笑,然后脑海又突然跳出今天在影院的片段,她抿抿唇,装作不经意的语气问:“今天是你第一次看电影吗?”
“怎么忍到现在才问?”他倒是真的不经意,坦然回答,“是,这是我第一次进电影院看电影。”
“你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办到的?”见被戳穿,沈青不再掩饰,露出诧异,反正他当时也没听懂那些不良学生的冷言嘲语,她揶揄道:“你还是个与时俱进的商人呢。”
“我是做大宗生意的,这些零售范畴,我一般不会接触,也不会放在脑子里占用内存。”
这个人,这样的话,像是一个小孩子在解释,之所以做不出这么简单的算术题,是因为他平常算的题都是复杂的方程式,精密的大脑把最难最核心的思路理清,剩下的四则运算,都是交给电脑来操作。
沈青觉得好笑,又揶揄道:“别忘了,你大学学的是音乐专业,而且,你没带你以前喜欢的女孩子去电影院看电影吗?”
“我和以前喜欢的女孩子,并不经常接触,”程游明智地一语带过,“严格说来,我只是j大音乐系
的旁听生,本科正式修学的专业是数学,在麻省理工学院,而硕士专业是在剑桥大学念的管理,”他感 觉到沈青渐渐放松下来,原先嵌在胳膊上的手指已经移开,转而抓住他的衣袖,晃来晃去。
他知道,她渴望一些关于自己的故事,她渴望熟悉自己。他愿意挖开一些自己的过去,来暂时转移她的悲伤。
沈青很意外,对于他曾经只是j大音乐系旁听生的身份。不过也难怪,那个时候,他的确不像那些正式的音乐生,整天待在练习室里照谱练,循环往返,不知昏晨地练。
他虽沉稳,却不刻板。
而且根据程游接下来的自述,大致算来,他至少19岁以前,就已经完成了麻省理工的本科学业,19岁以后,来到中国,在j大旁听了三年音乐系课程,然后,又转去剑桥大学花了两年攻读管理硕士。
所以,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了解电影院是什么。
沈青又不由想起李爽帮他录的第一次视频里,说他在那两年不仅仅是在剑桥学习商业管理,同时学以致用,力挽狂澜,将因为他哥哥意外死亡而陷入危机的程氏企业,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李爽还在视频里对她说:“我当初就是被他这么天才的特质所吸引的,怎么样?你有没有更心动?”
心动,当然心动,可不止为他的优秀。
更为他强大的心性。
这世界上有天才,却也向来不缺少天才,他们虽先天就有高出常人的脑力,可与之相对应的是,不仅要有比常人更纯净与刚强的心态,才能延续天才之名,还要守得住那颗脑袋的通透,才能不负天才之名。
“以后不要在意那些无聊的人说的话,”他忽然说。
沈青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是哪些话。
“你听得懂方言?”他不像是听得懂的样子,否则他还是一个演戏的天才。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不是,我回去问了,”程游说,“以后,不要为这种事不开心。”
原来他勾搭小妹妹是因为这个。沈青点点头,算是答应他。
不过,如果下次还碰见这种情况,她肯定还会不开心,因为那些话是在侮辱他,如果是侮辱自己,她才没闲心过意不去。
等终于进到屋子里,沈青先洗过澡才发现,程游没有换洗的衣服。
绕路回来时,看到小区超市也关了门。而她家附近并没有繁华到有卖衣服的门店。
“我以为你带了衣服,不然你怎么背一个双肩包?”沈青指着沙发上的包。好吧,其实不带衣服是正常的,因为他们原本就没打算在a市过夜,她只是好奇包里有什么,除了在袁伯伯家,他一路都舍不得放下。
“除了一个你从未动过的钱包,那里面全是证件,”他握住她伸出来的那根手指头。
沈青想了会,哦,原来是指她早就忘在鞋柜里的那个钱包。
至于吗?还要加一个定语。她直接忽略他的前半句,没好气问道:“什么证件?”
“为了和你结为夫妻,这个国家要我必须有的一系列证件,”他念出它们的名字,“英国、法国和加拿大领事馆的身份证明,三国护照,最后还有,我的无配偶证明。”
沈青咬着唇,忍住笑,转身去卧室衣柜,看自己有没有oversize的衣服。
没有,就算有,还是不够他挺括的身量。
她来到父母亲的卧室,却并没有抱太大希冀,因为按照a市的习俗,已故之人的衣物,要随之焚烧而去。
翻箱倒柜,只有一套恐龙连体睡衣。大大的,目测,应该勉强塞进一只程游。
这件衣服是秦久在十八岁那年,穿来庆生的。
她当时已经在j市上大一,回不来,于是秦久发了一大堆照片给她,照片里面以他为中心,很多朋友围聚。
沈青半蹲在衣箱旁,衣箱散发出一股陈味儿。她纠结,该不该把秦久的衣服往程游的身上套。
“你不会是想让我穿这件衣服吧?”不知何时,程游进来,半弓着身躯,从背后环抱住她。
沈青还没说话,他已经把衣服举起来,摊开,几乎一刹那就意识到什么,转瞬又淡然,说:“这么大件,是他的吗?”
沈青也没有犹豫,大方点头:“如果你不想穿,也没关系,穿旧衣服睡觉……”
“我为什么不想穿?放心,我不介意,”程游笑着轻拍她的头,拿着恐龙衣服去洗澡。
程游洗澡的间隙,沈青坐在客厅的老式沙发上,边翻看那些复杂的证件,边想着他刚会在认真数着那些证件的画面就好笑。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电显示是谢主任。
来者何事,沈青心里大概有个底,她接起:“喂,您好,谢主任。”
“为什么突然辞职?”听声音,谢乔松似乎喝了点酒。
沈青打好腹稿:“因为私人原因,我时常无故请假,不合事务所的正常秩序,林经理没有错,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好员工,为了不让事务所……”
“我有说你不是好员工吗?”他打断沈青,和平时有点不一样,语气像是被克制住的粗鲁,“你虽然只有三个多月的任职,但业绩算出色,不比老员工差,你刚毕业,一年就拿下cpa最难三科均在80分以
上,比我当年都高,剩下三科你上个月也高分全过,”他沉默了几秒,“相信我,你如果坚持下去,前 途不会比我差,你很适合会计这一行。”
谢乔松说得很真诚,沈青也有一点动摇,毕竟是被曾经的校园榜样夸赞。
“谢谢您,谢主任,抱歉,是我辜负了您的……”耳朵突然被咬住,沈青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但又意识到自己还在讲电话:“您的期望,那个……”
她被横抱而起后,倒吸一口气,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呆愣住,直到被放倒在床上,支支吾吾几声,竟笑了出来,因为看见程游穿上那件恐龙连体睡衣,有一股阳刚味儿的萌感。
沈青伸出手拦住那张凑近的嘴巴,硬逼出残剩的理智找到不知刚被摔哪里去的手机,可惜手机里只剩嘟嘟的忙音。
沈青瞪着罪魁祸首,罪魁祸首却是凝望着沈青。
她穿的是高中时期的睡裙,因为现在比那时青春期的自己瘦了许多,领口偏低,刚那一番动作,惹得更低,身子稍许挪动,便是一方春色。他斜撑在一旁,贴着她一侧的腰,突然短暂的安静中,他的视线,从她的脸移到胸前,再到腰间的弧线。
沈青原有点羞恼,此时却在感受到他异常闪动的目光后,被看得有些昏沉,在这让人心浮气躁的寂静里,动了动手指,起先只是想分散这燥热的不适感,最后却是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他的脸。
不确定这个信奉天主教婚姻关的男人,是想要,还是只想看。
她突然萌生了逗他的反击想法。
“帮你起个绰号,就叫恐龙哥哥,怎么样?”沈青的手指从他的脸滑到耳垂。
他笑了声,伸手从她睡裙领口进入,直接滑到后背,一只手臂就把睡裙剥落了大半:“你刚刚说,不辜负谁?”
“党和国家……”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你在吃醋?”
“如果我吃醋,岂不是很没有自信心?”
内衣被解开,缠绕在手臂上。
正常的解答,不应该是承认,逗女孩开心;或者解释,信任女孩吗?
沈青不满,望向别处。
他俯身上来:“明天,不要睡懒觉,我们一醒来就去登记。”
“太早醒也不好,公务员一般都九点才上班呢,”她要保持理智。
他的手在她的背部肆意磨挲,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在意乱情迷中,他吻住了她。
他们从前有很多次吻。
但这一次,明显和从前不同。他的吻先是移到她的锁骨,流连在她滑腻的脖颈处,最后来到了胸部。
像是在开辟新大陆,又像是在攻城略池。
她脱掉了高中睡裙,他也脱掉了恐龙睡衣。
“幸好,”在他进入她的前一秒,“我不是一个真正的天主教徒。”
程游很温柔,几次听见沈青痛苦的*,动作都会慢下来,轻下来。可即使这样,沈青还是留下了一滴泪,程游吻住这滴泪:“对不起。”
沈青想摇头,告诉他没关系,却累得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又痛又晕地躺在他怀里睡过去。
期间两次迷糊地被他弄醒过。一次是感觉他在用温热的湿毛巾轻擦她的身体,然后帮她穿上了睡裙,很舒服;一次是听见他的手机响起,他起身去外面接电话,门被关上前,只听见他小声地说了一句:“喂?阿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