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瑄带着流亭流飞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将近二更天，进了清晖阁，待流飞流亭退下后，暗一悄无声息得跪在角落里:“主上！半个时辰前收到‘夜莺’的一封密信。”说着双手高举一只极小的蜡丸。

沈瑄接过来，单手微一用力蜡丸随即从中裂开，蜡丸中间掏空，一张信纸不知是什么材质，待他全部展开，与普通信纸一般大小，但信纸薄如蝉翼，其上密密麻麻得布满蝇头小楷，暗一起身挑了挑灯芯，让房间更加明亮。

少顷，沈瑄将手中的信纸放下，想了想道:“去给‘夜莺’传消息，就说时机已到，可以试着让猎物咬饵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暗一行礼转身。

“等等！”沈瑄出声道:“另外再嘱咐‘夜莺’注意猎物与前饲主的动静，如有意外随时来报。好了，去吧。”暗一随即消失在黑暗中。

沈瑄捡起桌上的信纸，指尖微动，转眼信纸变成掌心的灰烬，拍了拍手，沈瑄出声唤道:“来人！”

“世子爷，这就准备就寝了吗？”来人却是清晖阁的总管，沈瑄的长随乔朴，在清晖阁是除了沈瑄，说话最有分量的人，同沈瑄算是亦仆亦友，他本身性格洒脱，倒是与沈瑄性情相投，说话也是极为随意。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沈瑄意外这个时候乔朴为何还会出现在他的房间。

“世子爷出去风流快活才刚回来，在下怎么就得早早去睡呢？”乔朴打趣道。

“嗯？风流倒是不曾，不过说到快活倒是略有一二。”沈瑄忆起晚间种种，一脸笑意。

“呦！这品香阁又有什么绝品不成，看世子爷这表情！可是还没得手？”乔朴一脸促狭的笑着。

“改日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沈瑄倒是不以为意，想了想试探得开口道:“我最近认识了位女子，嗯！十分合我心意，只是不知她心中是何意？”

“不得了！哪家的小姐如此厉害？竟将咱们世子爷给拿下了？快给我说说，回头京城不知多少名门闺秀得芳心尽碎。”乔朴感兴趣的等着答案，他与沈瑄相识数年，还真没见过他对哪位女子上过心，此时看他表情，显然已是心动，不觉心下暗想，这京城还有哪家小姐能入了这位世子爷的眼？

“算了，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又不懂，和你说了也没用。”沈瑄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不知为什么他想和身边的人说一说那个让自己心动的女子，只是突然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他不知道云舒是何心意，更不知道两人能不能走在一起。

“哎！谁说我不懂的？”乔朴一扬手才想起今日已晚，自己并没有带着平日里总不离手的折扇，悻悻得将手放下，不忘继续为自己正身:“我可是红颜知己遍天下，什么样的姑娘我没见过？世子爷真是太小瞧我了！”

“是，是，你厉害！乔公子是谁啊？那是粉巷常客，整个粉巷谁不知道乔公子最是个怜香惜玉良人。”沈瑄一脸诚恳的挖苦道。

“这有什么不好？没听说过姑娘们都是水做成的吗？对待那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就得悉心呵护才对。”乔朴煞有介事的道。

“好了，别胡说八道了，说正事，这么晚了你来我这不会就为了和我讨论女人是什么做的吧？”沈瑄见他越扯越远，只好将话题扯回。

“是你先提起的，我自然是有事与你说，不对，你还没有和我说你看上了哪家姑娘？”乔朴不满的说道，一不小心就会被沈瑄把话绕过去。

“先不说这个，回头有机会再告诉你，先说事，”沈瑄直觉还是不要让乔朴知道云舒的存在好，毕竟整件事都还有些无数的变数。

“不说算了，早晚会让我发现，我过来是想提醒你，这两日陈大人就要入主户部就任左侍郎一职，依我看，世子是不是该提醒王爷，陈大人一家此时已经不适合继续在王府小住，毕竟今上疑心重，可不是一日两日了。”乔朴一改嬉笑之意，严肃道。

“怎么？圣旨已经下了？我这姨夫也是有几分能耐，这么快就能填了这么一个肥差？倒是出乎意料。”沈瑄有些意外的问道。

“我倒觉得这事还是要谨慎对待，如今储君未立，朝廷内外也不甚安稳，陈家和王府毕竟同气连枝，如今陈大人既然要进户部，那多少还是要避嫌的好。”乔朴看着沈瑄直言道。

沈瑄点了点头道:“这事父王应该有分寸，这些日子我不在京城，宫里可还太平？”

“倒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几位皇子虽能力一般，可是斗得却越发明目张胆，朝廷上除了外戚不少大臣已经开始站队，要不然陈大人也不会捡了这个漏，现在今上就是利用王府的中立来保持朝局稳定。”乔朴说到这里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直说，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沈瑄见他的样子，忍不住笑到。

“你总是这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次事了，你是如何打算的？褚玉阁身份尴尬，可是你要知道如果这件事了，下一个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就是我们了！”乔朴一脸地不赞同得看着沈瑄。

沈瑄顿了顿，一脸苦笑:“这些我怎会不懂，可是情势逼人，如今皇上势必要将褚玉阁重回皇家，由我动手，总好过他们亲自动手，这样或许蕲州邵家还能有一条生路，毕竟这么多年他们为了皇家也算出生入死，总不好赶尽杀绝。”

“这正是我担心的，如果此事不成，最多邵家遭劫，连根拔起，可是一旦事成，这褚玉阁是否还能留在王府手里也还是个未知数？到时若是引起今上猜忌，情势将十分被动。”乔朴这些年可都看在眼里，王爷已经年迈，渐渐有些安于现状，可是时局震荡，想要独善其身已是妄想，邵家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那里。

“这些我怎会不知，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总不好做最坏的打算。这些我自会考虑，只是眼下咱们先慢慢将褚玉阁的事拖着，看一看朝里形势，再想对策吧！”沈瑄眉头深皱，对于目前恒安王府的处境他不是没想过，可是，想到邵家倾覆的可能，除了一如往日的不忍和痛惜外，此时一抹阴影出现在心头，如果真如乔朴所言，那么到了那日，邵云舒又将何去何从？正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此事确实还需从长计议。

“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有些事还是未雨绸缪的好，免得到时候束手束脚，至于这邵家，实在不行能舍就舍了吧，这些年邵家一直想抽身事外，如今事到临头只能自求多福了。”乔朴见沈瑄听进去了，便放下心来，毕竟有些事如果早做准备，还是可以有胜算的，毕竟事在人为，而且以恒安王府现如今的地位，还有沈瑄的才智，单单自保不成问题。

“不行！邵家我自有用处，所谓唇亡齿寒，这个时候多个同盟总是好的，一旦事有偏颇，邵家倾褚玉阁全力外加邵氏多年根基，必将两败俱伤，到时局面更加难以收拾。”沈瑄直觉拒绝乔朴的提议，不提为了邵云舒，单单将褚玉阁毁灭就有违他的初衷，这褚玉阁能有今日局面十分不易，无数人为之努力才有了今日的褚玉阁，更何况褚玉阁中有他神往已久的东西——回枝。

似乎对沈瑄的坚持早有预料，乔朴并不意外，他只是尽职得将自己的疑虑提出，有些事他相信沈瑄的能力，这也是他愿意追随沈瑄的原因，沈瑄有一种让人信服的能力，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能控制局势走向，永远胜券在握的让人甘愿为其赴汤蹈火，如果不是沈瑄父子无心，有时候他都会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如果这个江山换沈瑄来座，那么对所有人来说是不是也是一种幸事？收回自己的臆想乔朴笑到:“行了，你心中自有定论多说也无意，天色不要，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歇息！”

“嗯！去吧，有些事我会早做安排，放心吧！”沈瑄看出乔朴的心思，言语不详的承诺道。

似乎得到想要的答案，乔朴一脸轻松的起身告辞。

待房间里只剩下沈瑄一人，疲惫才出现在他的脸上，事情都压在他一人身上，父王说是安于现状，其实也是苦于没有出路，只好以退为进，作出安分守己的姿态，以期降低圣上的防心，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留下足够的退路。

沈瑄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窗外已是一片静谧，在这种时候，沈瑄的思绪不由拉远，当初皇祖父为何将褚玉阁的势力交给父王，而今天这种局面是他早已预料的还是弄巧成拙的败笔，对于他那传奇一般的皇祖父，他从心里觉得应该是前者，可是他又是为了什么？如今这种兄弟倪墙、陷害忠良的局面不应该是他最为忌讳的吗？为何还要将他当年经历过的事在他的后代身上再次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