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眼睛眯了眯，纪云涵见到自己像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若说刺客的事她不知情显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不知道她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纪云涵名义上是跟着自己来的，稍后入座肯定也是在自己旁边，还是盯牢一些为好，免得出了什么幺蛾子。云舒略一思索，不理会纪云涵脸上想走的神情，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话来，直到宫女来引她们入座。

席位分为东西两侧，女眷在西侧，仅能从西门进出偏殿。男子在东侧，同样仅能从东门进出，中间是宽宽的走道，两侧还用蝉翼纱做了屏风。从一侧望向另一侧时，只能看见绰约的身影，并不能看清容貌，这样倒也不失礼节。

因着云舒是有品级在身，座位在女眷的第三排，仅次于皇家的公主和郡主。云舒落座后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纪云涵倒是有心瞧瞧对面的公子，但又不想被云舒比下去，只好一直忍着，端坐在原处。

很快身着织金龙凤朝服的皇上携皇后和一众宫装丽人款款而来，众人忙起身行礼。本就是与民同乐的节日，皇上自然是温和地让大家起了身。

随着乐声奏起，凤髻蟠空的舞姬扭着袅娜的腰肢上前献舞，宫女则是将乾果、蜜饯、前菜、御菜、膳汤流水般地摆了上来。

阶上的众位娘娘不时说说笑笑，倒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御菜上来后，皇后指着面前的碟子笑道：“本宫记得升平最喜桂花八宝鱼，快将这道菜给她抬过去。”

皇上赞许地看着皇后，回忆起往事来，“小时候义兴也是最喜欢吃鱼的，那时还总抢我的份例。”

义兴长公主也似乎有所感触，抹了抹眼，“皇兄打小就疼我，是义兴福气好。”

两位内侍将案几小心翼翼地抬到升平郡主面前，升平起身谢恩道：“多谢皇后娘娘，到底是舅母最疼升平了。”

义兴长公主嗔了她一眼道：“娘娘就不要再惯着她了，这一回京城，升平只认得舅母，倒把我这个母亲撇到一边了。”

皇上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深，皇上看重这个嫡亲的妹妹，她自然也是要捧着的。当下让升平到面前来，“本宫看升平出落的越发标致了，这过了年就十五了吧？”

升平郡主笑着点了点头，“舅母好记性，升平明年就及笄呢！”

皇后将头上的凤钗取下亲手插到她发髻上，“你这孩子实在惹人疼，不若及笄后便嫁到京城，以后和你母亲一起陪着本宫。”

升平娇羞地朝义兴长公主身边靠了靠，长公主爱怜地看了她一眼，“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我离京已久，还要劳烦娘娘帮升平留意着些。”

云舒看着那最高处的几位言笑晏晏，心中却满是悲哀。义兴长公主嫁到南边三十余年，儿子也袭了节度使。若是真为她好，何必将她留在京城，自然是跟着儿子享天伦之乐才对。

况且升平郡主自小长在南边，若嫁到岭南五府跟兄嫂在一处，任谁也不敢欺负她。而京中贵人多，关系复杂，如今有圣上庇佑还好。以后...还不知会是什么情形。

云舒眼神有些恍惚，到底是天家之人，一言一行都是带着目的。便是对自己的亲妹妹，也因担心其子权势过大，将她扣在这方小天地才安心。

云舒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呷了一口，眼中恢复了清明。她有些好笑，自己还泥菩萨过江呢，担心这些人作甚？

“那升平便为娘娘献上一曲。”

云舒思虑之间没有注意上面几位的言语，等回过神便听到升平郡主准备为众人献曲。云舒嘴角轻轻勾起，纪云涵怕是要坐不住了吧。

升平郡主琴音落下，淑妃娘娘赞叹道：“升平郡主果然是兰心蕙质，这琴音如此悠扬，臣妾都有些羡慕曲子里的宁静祥和。”今日本来就算是义兴长公主和升平郡主的接风宴，场下众人都是人精，刹那间赞叹声不绝于耳。

皇上捋着胡子点头，“淑妃本就擅琴，她都称赞了，这升平的琴音自然是极好的。”

皇后娘娘笑着附和道：“既然如此，陛下应当厚赏升平才是。”

皇上又笑了起来，“你这舅母当的，恨不得将朕那点好东西全搬给她！”

皇后知道这是合了皇上的心意，又接道：“今日本也是请闺秀们进宫热闹热闹，不如看看是否有喜好才艺的，让她们展示一番岂不更好？”

果然，这话又戳中了皇上的心思，当即说道：“风头也不能只你们女子出，男儿也各自拿出本事来，或赋诗或作画，总要分分赏才是。”

一时间场下众人跃跃欲试，这赏赐的物品并不重要，但得了这份荣耀可是够夸很久的。男子自然是能在圣上心中留名，更有甚者能平步青云。而女子若是得了皇后的夸赞，便是相看夫君也能高人一等。

不过京中闺秀本就众多，升平献了琴艺，那其他擅琴的小姐只能惋惜地叹气。若是强于升平，自然是不为圣上所喜，若是输于升平，那更是没有必要上场丢那脸面。

纪云涵眼中闪过欣喜，伸手唤了宫女，低声报着自己要献的才艺。很快，数位宫女将才艺陆续报给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女官誊抄后拿给皇后娘娘，皇后伸手点了几个名字。

女官到西侧的席前朗声道：“请梁国公家三小姐，李丞相家二小姐，方御史家大小姐和纪家二小姐上前。”

和前世的名单一样，梁国公家三小姐是皇后的亲侄女，这种出彩的机会自然是不会错过。李丞相门生众多，皇后想要帮魏王拉拢他，这个面子不能不给。而方御史廉洁爱民，在百姓中颇有声名。

云舒半垂着眸，想着那纪云涵又是为何中选？这重来一世，她看清了许多东西，但好似有更多的疑团，总不可能因为纪云涵选的舞是凤穿牡丹？

旁边的纪云涵满脸惊喜地起身叩谢，没想到那么多闺秀中，自己竟然中选，她定要抓住机会好好表现才是。

男子那边则按照圣上的要求，在四位闺秀献艺完毕呈上作品，那有志之士也顾不得女眷这边的才艺，赶忙铺了纸张思索。

梁家三小姐弹的琵琶，选的也是阳春白雪这样积极乐观的曲子，寓意很好，皇上满意地赏了一柄玉如意。

李家二小姐本就是活泼性子，这次为了才艺准备了不少时日。她将梅花三弄的笛曲还原，旋律流畅、节奏明快，众人眼前像是真的出现了梅花傲立在寒风中的场景，皇后连声称赞，赏了白玉红梅簪。

方家大小姐则选的现场作画，她挽袖挥毫，绘了中秋宫宴图，画中人物神采飞扬，一片和乐。皇后让人将画收好装裱，赏了极品端砚后更是拉着她道：“方家果然家学渊源，以后可要多进宫教教永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