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刚一结束，纪云涵匆匆地乘了马车回府。进了碧荷院再也绷不住，伸手拿起八宝架上的摆件便往地上砸，等砸满了一地碎片后，又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余氏得了消息就往院内赶，老远就听到屋内“咣当”的声响，加快脚步进了屋子。

她从私库为纪云涵添置的摆件大都被砸得稀碎，乐琴和司棋根本不敢上前收拾，战战兢兢地立在一侧，见到她来了面上的恐惧散去不少。

余氏看两人的袖子皱了许多，想来定是小涵忍不住脾气拧了几下，她挥挥手“你们俩先下去吧，找玉叶支二两银子加个菜。”两人行了礼赶忙退了出去。

在纪云涵身旁坐下后，余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对她们好点，虽然都是家生子，可收服下人不能只立威不施恩。平日里都是她们伺候着你，若是被纪云舒收买了去，那才有得哭呢！”

纪云涵抬起头恨恨地瞪着门口，“她们敢！一家子都别想活！”

看这样子小涵今日受了不少委屈，余氏知道这种时候也不好再让她体恤下人，便转了话题，“今日不是赴宴去了吗？发生了什么事？”

纪云涵扯着嗓子嘶吼道：“你还提！都怪你，不是说纪云舒一夜未归定是遭了不测吗？为什么她会出现在宫宴上？为什么她还会跳舞？为什么明明是我的舞更惊艳，圣上却赏赐了她？为什么我走到哪里都有她？”

余氏脸色一变，纪云舒竟然这么好运？可事已至此，定然是那两人办事不力。还好她没有用自己的人，余氏仔细想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能指认她的证据后，面色才缓和了下来。

“若不是你先雇人劫持纪云舒，娘至于这么早动手吗？早就跟你说过，对付纪云舒，不能一击致命便不要草率行动。”

“况且光劫持有什么用？便是毁了清白，她守着偌大的侯府，一辈子不嫁不也好好的？性子急躁、心眼不多手段还不够狠，真是蠢得可以。”

余氏心中懊恼，说得也比平常重了许多。她哪知道花了重金买的杀手还是不能解决纪云舒？可要不是小涵冲动派人劫持，她怕事情败露牵连到小涵，这才又雇了杀手。

纪云涵从小就是被余氏娇养惯大的，哪里听得如此被说？打掉余氏拍她的手，扭着身子埋到床上哭得更大声了。

“我是蠢，连投胎也不如纪云舒，没有个当侯爷的爹。现在更是事事不如她，娘要是看不上我，可以去找纪云舒做你女儿！”

余氏扶额，知道一时半会儿也说不通，只能站起身坐到床的一侧，放柔了声音道：“娘的小涵生性纯良，玩心计自然不是纪云舒的对手。娘最心疼你了，只是这一次，你确实太冲动了。莫说没有成功，便是事成了，也很可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我只是不想她进宫阻了我做皇子妃。”

余氏一听她还在打皇子的主意，苦口婆心道：“小涵，你爹不是说了么，让你不要惦记十皇子了，他并非良配。咱们家有你爹就足够了，没必要将你也搭进去，历朝历代，通往那个位置都是血流成河的。”

“娘这一辈子虽说只嫁了你爹这样的小官，可有你爹敬重，后宅都是娘一个人说了算。皇子侧妃也就是个妾，你看看你爹的几个妾室，都过得什么日子？那皇家争斗只怕是更厉害的，你这性子也不适合……”

听到又在说她不适合，纪云涵忍不住抬起头来，面色阴郁，眼泪也摇摇欲坠，“他怎么就非良配了？娘不知道那十皇子通身的贵气，几个皇子里，数他最为出挑。”

“小涵，你爹和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还能害你不成？”

“为我好就想办法让我做皇子妃啊！”

余氏见她执迷不悟，心中烦躁，可小涵听不得反对的话，只好拉着她的手继续劝道：“你不知晓其中的厉害，像今日之事，你点出纪云舒，无论她跳得好与不好，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勇毅侯过世才三年，他还有很多部下和同袍尚在朝中，圣上怎么可能寒了他们的心？更何况现在还有北胡滋扰，圣上只会表现的越发礼遇将士家属。”

纪云涵这才止了眼泪，细细琢磨着余氏的话。可越想她心中不忿越多，原来她做什么都没用吗？只要圣上一日记得勇毅侯是为国捐躯，纪云舒便一日能得圣上庇佑吗？

“娘亲，那我该怎么办？我不想一直跟在纪云舒身后，更不想别人一提起我就是勇毅侯的侄女，我想别人堂堂正正的认可。”

余氏见女儿委屈，声音越发柔和，“他们一家挡在我们前面太久了，不过小涵不要担心，很快就不会了。你爹会升官，侯府迟早也是我们的，到时你才是荣耀万分的纪家女儿，她纪云舒什么也不是。”

纪云涵眸光中闪过一丝狠意，“娘，还能再安排杀手吗？”

“短时间内接二连三地遇到刺杀，肯定会引起怀疑的。其实想要把纪云舒赶出侯府哪里需要杀了她？有的是比杀了她还痛苦的方法。”

余氏话语淡淡的，但是纪云涵听得兴奋，眼睛也亮了起来，“娘说的是？”

“对于女子来说，有什么比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更痛苦呢？最好她还痴痴爱着那个人，而那个人的心里却都是别人，却不得不娶了她。那种男人的自尊心和求之不得会随着时间发酵，最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其实大哥大嫂应该感激她的，余氏冷笑，她不是还想帮纪云舒找个夫君么？

纪云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这次便便宜他了吗？”

提起今日之事，余氏也有些遗憾，“小涵到底还是心太慈，其实你今日若是在大殿上‘不小心’让圣上和皇后娘娘知道了纪云舒彻夜未归，那可比让她献舞出丑作用大多了。”

看着女儿疲惫的神色，余氏亲手帮她卸了钗环，“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后面交给娘来处理。你今儿心绪波动大，喝杯安神茶好好休息，娘保证过不了几日便有好消息。你养好精神，美美的等着待客便是。”

纪云涵乖巧地点了点头，抱住余氏的腰身蹭了蹭，“就知道娘亲最疼我。”

抚着她那一头乌发，余氏满脸动容，“小涵明白就好。娘就你一个女儿，从小娃娃看到你这么大，便是舍了命，也是想你好的。你放心，娘一定为你挑个好人家。”

说罢轻拍了拍纪云涵，才起身走出门外，喊了元书和捧画进屋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