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扯出一丝讽刺的笑，这纪云涵还真是不放过任何有身份的男子，刚刚还在跟齐元昭眉目传情，现在到国公府公子面前装柔弱了。柴斐似乎察觉到她的气息变化，清冷的眼看了过来。

云舒不想多说什么，随着傲青和余欢便走了出去。到了院子里，云舒深呼了一口气，呵，这世道！

旁边的傲青也长出了一口气，拍拍胸口，“总算是出来了。”

余欢有点讶异，“怎么？你个小霸王还怕谁不成？”

“哪里是我怕？”傲青有点不服气，却一下子又低了声音，“那人是辅国公府的二公子柴斐，虽不受嫡母待见，但据说辅国公却很喜欢他。我爹和他爹是死对头，他又是书画老师，我这不是怕不小心惹到他，给我爹惹麻烦么？”

云舒回过神来，“就是那个外面说是私生子的二公子？”

余欢闻言赶忙要捂云舒的嘴，“大小姐，可不敢乱说！这些年辅国公为流言发过多少怒满京皆知，你可别引火上身。”

原来是他，这位二公子柴斐在前世也是相当知名的人物。据说他身体孱弱，前十八年一直在府中养着鲜少外出，但在夏人毁约入侵边疆时却投身军营，短短两年便收复六个城池，立下赫赫战功，先被封为护军，后又升为云麾将军。可惜后来在守绥州时病故，享年二十三岁，过世后还被追封为靖西侯。

因着跟父亲相似的经历，前世他部下扶棺归来时她还曾去吊唁。而他殉国时还没有娶妻生子，京城中人感念他的功绩，自发为其送行。那黑压压的人群，云舒记忆犹新，前世没能相识，没想到今生在女学里倒先遇上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竟让这样一位将才英年早逝。云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背影，柴斐似有所感，一对眸子直直追了过来。

这女子，一开始生气，后来小意，走时嘲讽，现在又一副悲悯的神态，她是认出自己了？还是可怜自己是个庶子？柴斐不经意间皱起了眉头。

纪云舒和柴斐相继离去，纪云涵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走是留，眼泪盈满了眼眶，委屈万分。齐可菲本也想结识国公府的公子，可有纪云涵在前的遭遇，反而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来得及开口。

齐可菲眼光闪了闪，把手绢递了过去，“小涵，那位柴公子出了名的冷漠，你别太伤心了。”

纪云涵此时哪里能承认自己有非分之想，只嗫嗫道：“他伸手扶了云舒姐姐，我只是想道个谢。他不领情便罢，为何连姐姐也不领情？”说完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齐元昭本本以为纪云涵与其他女子一样，都是爱慕权贵的。可是被纪云涵流泪的模样一震，暗忖自己是误会了云涵。

他走上前去，伸出手想要扶住纪云涵微抖的肩膀，又见还有其他人在，只好捏成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纪小姐不必挂怀，我们皆知你心善。”

纪云涵似是难以置信地向齐元昭看去，目光中透着惊喜和信赖，“谢谢...齐大...”，“哥”字还未出口，纪云涵似乎才反应过来这是女学，又改口道：“夫子。”

那婉转的声音把齐元昭三魂迷倒了两魂，他真希望刚刚她喊的是“齐大哥”三个字。颇为怜惜地看着如雨中花朵般的纪云涵，“不要多礼，你往后...不要再为你那姐姐平白担责。”

齐可菲也愤愤道：“就是，她那种不知恩的，你何必委屈了自己。”

纪云涵双手绞着帕子，咬着唇道：“我委屈点没什么的，反正也习惯了......主要是千万别让其他人误会云舒姐姐不懂礼数。”

“小涵，你太傻了”，齐可菲不赞成地摇着头，“可是那纪云舒仗着自己是侯府小姐欺负你了？”

纪云涵闻言眼泪掉的更快，拼命摇着头，“没有没有，都是我自愿的。”说完又拉着齐可菲的手恳求道：“可菲姐姐千万不要跟别人提起，我本就是寄人篱下，若是传了出去，侯府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齐元昭想起自己未考取功名之时，母亲独自抚养自己和妹妹，也是这般处处受人欺负，心中便对纪云涵的怜惜更甚，“纪小姐，若日后有为难处，喊可菲来寻我即可。”

齐可菲听完哥哥的话也点头，纪云涵眉眼俱是惊喜，虽没能结识国公府的公子，但有齐大哥的垂青也是好的，便娇柔地道了谢退了出去。

碧荷院中，余氏一身秋香色及地襦裙，银色绣线勾出片片祥云，头上只钗着几只素银簪子，眉眼间透着精明。她此时正端着钧瓷的茶碗斜倚在美人榻上，“奶娘，你看云舒这丫头，是不是得了指点？”

王嬷嬷给余氏捶着腿，闻言笑道：“凭她得了什么人指点，可能逃出夫人的掌心？”

余氏叹了口气，“奶娘莫要哄我，那栖梧院近日来管得紧，使了那么多银子，也才得两个洒扫丫头前来报信。”

“那是他们不识抬举，往后有的是求夫人的时候呢！我看那院子里，真正能说上话的也就姜嬷嬷和春夏秋冬四个丫头......”

“那几人软硬不吃，我派去的人连话都搭不上。”

“夫人，您也太仁慈了些，既然不能收为己用，不如毁了去。”

余氏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奶娘说得是，可也不能失了云舒的信任，此事还需周密计划一番。”

栖梧院中，云舒刚刚踏进院门，姜嬷嬷便急急迎了上来，“小姐第一日上学可还习惯？有没有被涵小姐欺负？”

云舒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外人都是担心自己欺负纪云涵，只有她院子里的人，都担心纪云涵欺负她。

“有余欢姐姐和傲青陪着，很是适应，嬷嬷不用担心。”云舒由着姜嬷嬷伺候脱下披风，“今日院子可安好？”

“小姐放心，嬷嬷盯着呢。不过前院的小六子来报，说碧荷院那边吩咐赶制一辆马车给涵小姐。”

云舒不解地看了看姜嬷嬷，“小六子？”

“小六子是以前老爷小厮崔顺的小儿子，自从崔顺随老爷去了以后，夫人就把他们一家子的卖身契送了过去。不过崔顺家的感念夫人宽宏，并未离去，崔顺媳妇现在管着针线，大儿子学识好，除了奴籍已经进了书院。这小六子学业不通，就安排了在外院回事处。”

“那小六子的大名可是叫崔林？”

夫人在老爷过世后安排这些时，小姐不过才十岁，姜嬷嬷有些惊讶，“小姐好记性，那大儿子叫崔茂，小六子大名正是崔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