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晋十三年,先皇驾崩,未留遗旨,群臣推举代先皇治国的二皇子夏侯瑾轩即位,这位战功显赫的二皇子当年不过也就十五。
可就在受封大典上,前国师孟江子牵一男孩出现在大典上,声称手中这份乃先皇早就拟好的旨意,而这个男孩,正是之前失踪的八皇子夏侯惇渊。
这位孟江子深受先皇的宠爱,可以说是无条件的信任,朝中有盛大的庆典,必定让这位国师算上一卦,若卦象显凶,必定听国事所言,只为逢凶化吉。
如今,这位国师手持先皇遗旨,携挂有先皇亲近之物的八皇子,群臣皆服,即日便扶持新皇上位。
与八皇子夏侯惇渊携手登位的还有先皇中意的未来皇后人选,自小便养在深宫的宁家女宁为璇,只是,此宁为璇非彼宁为璇。
真正的宁为璇在先皇驾崩那日就被人陷害吐血身亡,孟江子见到她的尸体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封锁这个消息,让人冒名顶替,在局势动荡前暂且稳定下来,而所有知情人,都被下令抹杀。
夏侯惇渊为救身旁的侍女轻微,让她事先学下宁为璇的一举一动,便是连走路也有几分相似,如此,孟江子才答应留她性命,让她冒名顶替。
新皇登基这日,还发生了两件事。
孟江子顺利扶持八皇子上位后,归隐山林;另一桩,则是二皇子夏侯瑾轩手持兵权带兵去镇守边关,远离朝局是非。
就在所有人以为天晋将走向繁荣,却不知这位前国师出现时就抱有巨大的野心,挑起的内战长达十余年。
……
夜黑了,天晋的皇后宁为璇正在铜镜前梳妆,刚换下的夜行衣被贴身宫女浔阳给藏了起来,一股血腥味充斥着富丽堂皇的宫殿,羊毛的地毯上,血色分明。
今夜,宁为璇去了天牢,她的本意是去杀了被打入天牢的丞相,可最终,丞相上吊自杀,没有死在她的剑下。
临死前,丞相问她,听命于谁?是不是当今皇帝?
宁为璇没有回答。
这位丞相在当众戳穿,前国师手持假的遗旨扶持当今皇帝上位时,就该料到等着他的是什么。他搜集的证据被一把火烧成灰烬,而他,成了该死的那个。
“娘娘,您怎么受伤了?”
浔阳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个药箱,心疼的把宁为璇的袖子撩开,镇定的帮她处理手臂上早已血肉模糊的伤口。
宁为璇摇了摇头,低头一笑,“明日,宰相死于牢房这件事情会传遍整个天晋,都说这宰相是个老顽固,可在本宫看来,是个好官。”
“既然是好官,陛下为什么指派娘娘去杀了他?”
“浔阳,你我都是杀手,杀手杀人需要理由吗?”
宁为璇把手放在眼前,发现浔阳的手艺依旧这般好,这些年,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若不是她,或许恢复的不会这么好。
“娘娘,已经很晚了,不如先安歇?”
“好”,宁为璇点头。
绣花鞋子踏在软毯上,宁为璇把外层薄纱脱下,在殿门吱唔一声被关上后,按着手臂上的伤口起身站在窗前,心中默念着:一、二、三……
念到二十,隔着殿门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后,她抿嘴一笑,暗道:“来了!”
来的人是天晋的皇帝,夏侯淳渊。
“皇后呢?”
“娘娘已经歇下了,陛下有什么……”
“朕亲自去找她,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我的吩咐,都别进来!”
“是!”
浔阳点头,遣散了所有宫女,待皇后寝宫的门吱唔一声合上,赶紧把门口的大太监小德子拉到一旁,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小金子,就放在这小德子的手中,小德子随意的掂量了一下后,抹嘴一笑,浔阳这才压低声音问道,“今日陛下为何不高兴?”
“姑娘这么问,奴家也不知道啊,毕竟,这陛下的心思,奴家也猜不出来”,小德子掩面一笑,扭头张望,见私下无人,这才踮起脚在她耳边说道,“奴家只知道,与丞相案有关!”
“看样子,娘娘有麻烦了!”
“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今日之事,还请公公保密,浔阳先退下了。”
她微微欠了欠身体,心思凝重。
出了皇后寝宫,绕过花园走过红墙才到皇帝的书房,浔阳连走带跑赶到后就躲在柱子后,等一穿官靴的侍卫持刀巡逻路过时,她赶紧掏出事先备好的铜镜,借灯笼上的烛光把这光影打在他脸上。
侍卫眉头一皱,往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和一同巡逻的人嘱咐了几句,这才走了过来,“哟,浔丫头,你找我?”
可能一起长大的缘故,明明浔阳比他大上两岁,可吴祈在私底下总爱喊她丫头。
“吴祈,你再这样,我下回便不理你了!”
浔阳气的跺脚,这油纸灯在手上晃了一下,映的地上的人影分开又重叠在一起。
“好好好,下回我注意”,吴祈举手认输,“对了,你这时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差点忘了,刚陛下去了娘娘的寝宫,听身边的太监说,那位来过了,想来应该是来找娘娘麻烦的,吴祈,你这儿有没有什么急件,能催促陛下早些回来?”
“急件啊,倒是有一个,可这……”
“这什么这,赶紧去!”
浔阳拉住他的手就往皇后的寝宫跑,在浔阳眼底明明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可被拉着手的吴祈就在后头傻笑,羞红了脸,特别像一个姑娘拉上一傻大个儿私奔。
“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拉着我,就不怕别人说我们俩有私情啊?”
“别人我还真不知道,你一身武艺可不是白练的,有人走过你不是应该第一时间知晓。”
浔阳话音刚落,吴祈就将手一拐,把在抵在宫门的红墙外,这条道都是宫女太监用来私会的地方,所以不宽也不窄,就正巧两个人能站,还是衣服贴着衣服的那种。
“吴祈,你放肆!”
柔荑般的手打在吴祈的胸口,绵绵软软的,感受到这层温度,他咧嘴一笑,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头,慢慢靠身过去,在她耳边说道,“我呢,只对你放肆!”
“你……”
她气的发抖,他则像个小孩一样,在原地跳了两下,只不过官靴踏出这条小道后,他变得严肃认真,每一个眼神,都锋利至极。
“哟,吴侍卫,您来了,陛下在里头呢,小德子帮您通报一声?”
那太监瞧见吴祈就远远的打了声招呼,见他面无表情的走过,敲了几声皇后的殿门,得了皇帝的允诺入殿拜见,鄙夷的冷哼了一声,“不就是近身侍卫,有特权,趾高气昂的才给谁看,等你落魄了,看奴家怎么收拾你!”
吱喳~两扇厚重的雕花楠木门合上,吴祈一道低头,双脚踏上羊毛毯子就立马单手下跪道,“叩见陛下!”
“你找朕什么事儿?”
坐在寝宫台阶上的夏侯惇渊将绣有龙袍的袖子一甩,倒了一杯酒,还没送到嘴边,就好似手抖,全数都洒在宁为璇刚解开的绷带上,听到她痛到发出沉闷的闷吭声,朱红色的唇角上扬,衬得一脸阴森邪气,若不是那眉宇之间充斥着的英气和眼底那冷似寒冰的精芒,这皇帝的虎龙气,怕是显现不出来了。
吴祈没有抬头,拱手镇定地回道,“那位要见陛下,许是怪罪,还望陛下早些回书房。”
“知道了,你在外面等着。”
“是”,吴祈应下,退了几步扭头离开。
待殿门又被沉重的吱呜声掩上,夏侯惇渊才弯下腰捏住宁为璇的脸,看她嘴角的粘稠的血一点点流下来,他张嘴一笑,眼里尽是讽刺,“宁为璇,别以为你现在披这一身皇后的凤袍,就有皇后的现权,你要记得你从始至终都是假的,所以,你得听我的,我让你杀的人,我让你办的事情,都得按我说的来。”
“夏侯……夏侯惇渊,想想以前的你……”
“以前的我,不过是南山下的一个乞丐皇子,要不是他,我怎么能当皇帝,所以,你最好也有点觉悟,你是杀手,不是侠女,杀手不需要思想!”
夏侯惇渊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擦了擦手指上沾上的血渍,把这块带血的手巾扔在她的脸上就转身离去。
宁为璇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四肢无力怎么也起不来,直到,殿门一开,浔阳带药箱进来,看她一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急忙向她跑来,再后来,宁为璇不记得了,听她说,晕过去了。
“娘娘,你终于醒了,再不醒,我就要去找东惜了!”
浔阳把带血的绷带扔进刚打的这盆水里,水一下被染红,她抹了抹眼泪,给宁为璇的伤口盖好,本来也就手臂上的伤,现在身上全都是根根分明的竹鞭条,血肉模糊。
“不要总是找东姐,还有,下回不准再麻烦吴祈,这回的差事是我没办好,别到时拖他们下水,我会过意不去。”
“嗯,我知道了,不过,吴祈说了,都是阁中人,理应互相帮忙。”
“傻丫头,吴祈帮的是你,话又说回来,你也老大不小了,如果他愿意,我倒是能向那位求情,让你们……”
“娘娘莫言胡说,我可是要守在娘娘身边的。”
浔阳换了水盆,给宁为璇擦了擦脸。还记得她第一眼见她时,就觉得她特别美,不饰妆容也美的过分的人,明明持刀剑的杀手,却有一股子书卷气,精致的五官,小巧的琼鼻子,樱桃般的殷红朱唇,微风一起,发随风动,一切都恰到好处。
可就是这样的美人,也是那个人的杀手。
“浔阳,二王爷是不是快回了?”
宁为璇唤了她一声,身体太过虚弱,她想喊大声,可却怎么听都是软绵绵的。
浔阳赶紧走上前去回道,“是啊,二王爷快回来了。”
“他回来也好,这个天晋,也该有人治治了”,宁为璇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