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丞相府上下几百口人都被押到刑场,不论男女老少都被推上了断头台,这日的京商可当真热闹。
行令官是刚过六十寿辰的严肃行,文官,不知道谁提的议,偏要让他坐在今日这个位置上。
他和丞相相识十年有余,自是知道他的为人,这不能帮他洗脱冤屈,还得坐在执掌他丞相府几百口的人生死,这不是折寿嘛!
昨夜一宿没睡,今早就派人送折子给陛下,谎称病不能起榻,哪成想,这折子还没送出去,这轿子已经等在门口了,陪同的公公可说了,这严大人就是病入膏肓,也不能误了今日之事,这不,轿子都准备好了,就等大人入轿。
严肃行心里苦啊,就连拿执行木牌的手都直哆嗦,他两眼一闭,木牌也没拋出个线轴,就啪一声掉在地上,继而高呼道,“午时三刻到,行刑!”
话音刚落,这屠夫就麻利的提起这大刀,饮了一口酒水,呼一声都吐在太阳亮的发闪的刀面上,鼓足气捏紧刀柄就要下砍时,一匹马冲进了刑场,一位少年高举宝剑疾呼道,“二王爷已入宫觐见陛下,丞相案延后再审!”
“臣遵命。”
如果说午时前,这严肃行的双眼是空洞无神,那么此时应该算作炯炯有神,这位六十的老官跪了又跪,在旁人搀扶下,颤巍巍的走入刑场内,喊道,“都停下吧,此案容后再审。”
宫中
“陛下,二王爷求见!”
“你说谁?”
“二王爷夏侯瑾轩,刚回城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已在殿外等候。”
“他倒是心急,请进来吧!”
夏侯惇渊将没有作完的画作扔在地上,就差一笔回勾就可让人收起来,可一听到夏侯瑾轩这四个字,别说这作画的心思,就连刚还不错的心情都倒成一泼油墨,只有阴沉的黑白。
殿门吱一声被推开,来人逆光而立,一身墨绿色长袍边角嚣张的随风荡起,腰间配有一块纯正血玉,在阳光下倒映出一道黄斑。他抿着唇,一双黑眸目中无人,眉飞入鬓,犹如刀削斧刻般的笑,一寸寸向外波及,只听他唇角上扬,道,“陛下,许久不见,可还好?”
“朕甚好”,夏侯惇渊眉眼一低,再回神时舔了几分凛冽,“二王兄不曾请旨,如今贸然回京,是不是还欠些妥当?”
“这不恰逢母后忌日,不敢有片刻耽搁,边关战事吃紧,文书早已写好,却没想到,是我亲自送来。”
夏侯瑾轩从怀中掏出一金色簿本,没有递给皇帝随身的太监,反倒是向前迈了几步,将它放在皇帝的桌案上,抬眼的距离不过三尺。
夏侯惇渊伸手接过,手指抵在簿本前,有节奏的敲打,“就怕,二王兄这次有别的目地,比如,丞相案。”
“我对丞相的案子确实有兴趣,我想,我问陛下要,陛下也不会不给,毕竟,那位大理寺少卿只会看人眼色,不会断案!”
“你……”
“哦,对了,既然此案已经转交给我,今日午后要问斩的人我便带走了,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深爱,哦,还有,一路舟车劳顿,就先告退。”
能用一句话说完,夏侯瑾轩并不准备用第二句话,一说完扭头就走,桀骜不驯,不就给人一丁点的余地。
“王爷,怎么样了?”
在殿外等了大半个时辰的千斤满脸是汗的跑了过来,此次夏侯瑾轩回京,他应该是最为忧心的那个。
“回去再说”,夏侯瑾轩摆摆手,突然想起什么,又往回退了一步,“对了,当年你为什么非要千斤作为你的大名?”
“都说四两拨千斤,我便是要让人记住,千斤能拨万斤!”
少年一身白衣,手上拿一宝剑,发髻上青绿色的丝带随风一扬,满面笑容。
夏侯瑾轩瞧他这没出息的样,痞气一笑,手放在他肩上,本想说句有才,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口,将手缩回,反手押在身后,唱一小调往外走。
还记得,在军营闲暇时分常看一本关外小书,书里讲的是一男子抬眼回眸间,见一女子从红墙走过,一身贵气,笑容可掬,粉色颊面羞涩难掩,手中团扇与圆门外的花草构成一副秋色难掩美人图。
夏侯瑾轩觉得,这红墙外的女子,倒不如从他身旁走过的美人,皮肤白皙, 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王爷,刚走过的那位娘娘好美,这天晋果真是出没美人的地方,不像边关,这每个女子都和男人婆一样,说错一句话,就打我鼻子。”
千斤把剑抱在手里,像个傻小子一样屁颠屁颠的跑了上来,和夏侯瑾轩并排走。
夏侯瑾轩偏头一笑,从他怀里接过宝剑,用剑柄顶了顶他的胳膊肘,“回去让人查查,是哪宫的娘娘。”
“不是,王爷,这可是陛下的人,咱们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说不定还是旧相识。”
“啊,旧相识?”
千斤挠了挠脑袋,耸拉着耳边跟在他后头走,暗想:前些日子管家还写信问他,王爷有没有看上什么姑娘,这才刚回来,他总不可能和管家说,王爷看上的姑娘是天晋的娘娘吧……
管家林信松是王府旧人,也算看着夏侯瑾轩长大的,算这日子娘娘的忌日快到了,早早命人把王府上下打扫干净,找了根板凳就坐在大门口,只要有马车停在府门他也能第一个知道。
“林管家,我们回来了!”
千斤跳下车,扑入林信松的怀里,腻歪的将脑袋在他怀里打转。
“回来就好”,他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将手攀在他肩膀上往后一望,有些着急地问道,“王爷呢?”
“在呢,我可不给你带回来!”
“本王不是被你带回来,而是本来就要回来,顺带把你捎回来”,夏侯瑾轩抿嘴一笑,用手戳了戳千斤的脑袋,往前迈了一步,握住林信松的手,道,“林伯,我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