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夜宴之事,尽管夏侯惇渊有意封锁消息,却还是走漏风声,在红墙内将此事传遍。
上早朝的时候,一些厚道的官员特地在殿外等了半会儿,见来人是天晋的二王爷,恭敬的道了声谢。
若说昨夜是惊吓过度,只记得这位王爷的好,那么一夜过后,夜宴上发生的细微之处自然也就记得清楚。
“昨夜老臣若没记错,二王爷全身湿透,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这不,上完早朝还没散去一身疲惫,将近五十的三品老将军爽声一笑,搭住夏侯瑾轩的脖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夏侯瑾轩也没在意,就按昨夜和千斤说的,一模一样照搬说了一遍,“昨夜不小心落水了。”
“落水?”这位老将军扯着嗓子惊呼道,“王爷怎么会落水的?”
这一吼,走在前头的官员都回过头来看热闹,这走在后头的故意放慢脚步也想听一听。夏侯瑾轩一掌拍在额头上,暗想:差点忘了老将军在边关镇守了好些年,这在边关吼几声,那也就听得清楚些,如今回到天晋,这习惯竟然还照旧!
他厚脸皮的搓了搓手,回道,“昨夜喝醉了酒,醉醺醺的,一个不留神,落水了。”
“落水了?”
“是啊,这宫中的水土肥沃,不像边塞,黄土飞扬的,这不没留神,就给掉下去了!”
夏侯瑾轩两手一拍,就算讲完了,这位老将军觉得不可思议的眨巴了几下眼睛,之后尴尬一笑,只说王爷要保重身体,下回差人送点补品,这补补身子,身强力壮些。
后来,这位老将军真送补药上门的时候,千斤笑话了他好几日,说自家王爷这唬人的本事可真越来越高明了,如今,还平白无故的收了这礼。
夏侯瑾轩扣了扣他的脑门,问他,有什么好笑的!
千斤回:这位老将军送补品也就算了,如今送这补肾的,这不,为了今后的王妃着想嘛!
因为这茬,夏侯瑾轩生了好几日的气,后来命人将这补品给退了回去,还特地写了一封信,告知这位老将军,本王肾很好!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如果夏侯瑾轩早知道这位老将军这么“明事理”,想来这说胡话之前还是会先打打草稿。
“孟常先,丞相这个案子可有进展?”
大殿之上,皇帝下朝之前,指着刑部尚书问道。
“陛下,丞相这个案子,没办法查”,孟常先倒是客气,一拜一跪就当把此事给推了出去,“臣不知道大理寺少卿怎么查出丞相结党的罪证,还依法处置,可这几日,臣并没有查到任何对丞相不利的证据。”
眼神微动,这眼珠子转到眼眶的边角,大理寺少卿徐玉官当朝被点到,身子猛然一阵,尴尬一笑,将紧张掩饰下去,一条条说的清楚,“陛下,有证词和画押记录,都已经转交过去了,另外,还有很多账本以及丞相说的夸词,都移交给刑部了,孟尚书说没证据,臣不明白。”
“哦?”孟常先眉头一挑,回道,“那么请问少卿,证词和画押记录的人呢?另外,这账本,我找人算过了,写的确实不错,只不过和记录上的完全不一致,对了,少卿,这个写夸词人呢,也让我审审,毕竟,这也是证据的一部分。”
“这……”徐玉官用袖子轻轻将额头的汗擦去,揣着袖子往下一跪,“陛下,这些罪证都是在丞相府找到的,至于画押的人,就是丞相府的管家,还望陛下明察。”
“哦,丞相府的管家?徐尚书应该不知道丞相府有两位管家吧,陛下,请允许臣带证人上殿。”
“宣吧!”
夏侯惇渊脸色微微一青,暗想,这夏侯瑾轩选的人不错,平日里也没见这位尚书办事这么效率,这才几日,除了能替人脱罪,就连这嘴巴都开始滑溜起来了。
证人上殿,丞相府本就两位管事的,这位管家倒是不卑不亢,有丞相几分风骨,两人这对质,那位画押的也就败下阵来。
之后,孟常先站出来又将丞相的功德一桩桩一件件都罗列出来,朝廷上大半受过丞相恩惠的臣子都站出来替他说话,这两三下倒成了夏侯惇渊这位陛下的不是了。
“既然如此,便按孟卿说的办,退朝!”
“陛下,是否要追封?”
“追!”
夏侯惇渊下朝的时候,一脸黑气,板着这张脸瞪了一眼那些死人下跪请旨的大臣,若不是强压着一口气,抓到什么或许在朝堂上就砸了下去。
夏侯瑾轩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就静静地看着朝堂上演的这场戏,只觉得有些好笑。
夏侯惇渊,这就是你要的朝廷吗?
他鄙弃一笑,将腰间的配剑安放妥当就走出了殿门,这一场对簿公堂,许是他这些年来觉得最有意思的事。
“王爷可满意?”
孟常先追了上来,这位自视甚高的刑部尚书倒也是头一回在宫内小跑,穿着朝服反倒有些不太方便,这额头都出了不少汗。
夏侯瑾轩特意将步子放慢些,与他一道走,“没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真相不就如同今日这般结果,倒是劳累了孟尚书,违背了陛下本意,今后,也当小心些。”
“这本就是孟某的职责,况且有王爷庇护,丞相之难也轮不到我这小小的尚书。”
“本王哪有这个本事,若有这个本事,丞相也不会……”
“王爷莫要自责,这个朝廷早已如此,千疮百孔,丞相这案子哪有可审之处,若当真有此事,又怎会在朝堂上争吵几句也就了事,不过无中生有罢了!”
“尚书看的透彻。”
两人就绕这长廊走着,谁也没说话,直到走出宫门,这才互相道了声,才这坐着马车离开。
早就在宫外等的千斤见自家王爷脸色凝重,很没出息的放低声音问道,“王爷,可是办成了?”
“办成了。”
“办成了为什么一脸苦涩,这不是天大的好事?”
“是好事,就是可惜了丞相,当年与他一面之缘到现在还记得清楚,可惜了!”
夏侯瑾轩说了一回又一回的可惜二字,这气氛沉闷的紧,千斤挠了挠耳朵,便与他说了个笑话,“王爷,我刚见到那位刚上任的大理寺少卿了,好像被打了板子,被人给驮回去的。”
“驮回去的?”
看自家王爷想听,千斤兴奋劲一上来,说的时候竟乐呵了起来,“对呀,听说被陛下打了好几板子,说是这么说,可我见他屁股上有个脚印子,想来被陛下踢了好几脚,倒也是好笑,之前听人说他多神气,如今看来,倒也是挺惨的。”
“千斤,你可别笑人家,这位大理寺少卿也是能耐,若是旁人,早就被拉出去砍了,他见情形不对就领了错,如今那位陛下要计较也就打他几板子,也就失察这罪名,许久不来这天晋,却发现这天晋越来越有意思了。”
夏侯瑾轩手就放在马车的手柄上,抿嘴一笑,明明很笑的硬朗,可在千斤眼里,自家王爷这么笑,许是又有什么鬼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