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散尽,黎丰左顾右盼,正愁找不到入仙阁的楼梯,突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雪儿,是你!”
黎丰转过身,见宁雪儿用丝绢掩着嘴,咯咯地笑个不停,那玲珑的身段微微地颤动着,直教人目眩神离,再也挪不开。
见那贼人又贼眉鼠眼地打量着自己,宁雪儿脸色不由得一阵娇羞红透,嗔怪道:“公子,莫要欺负雪儿,可有人看着呢!”
“谁啊,谁敢偷窥,我挖了他的眼珠!”黎丰岂会信了她的话,知她是害羞了,可转念一想,不对啊,雪儿妹妹那么开放,怎会突然间矫情起来了,古怪,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见他讪讪地收回目光,神色落寞,宁雪儿顿觉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人只会这般作怪,难道我会骗你不成!”
“雪儿妹妹端的是冰雪聪明,佩服,佩服!”黎丰老脸一红,暗自摸了把冷汗,想不到自己这点小心事都被她看穿了,以后还怎么混啊!
“公子,待会儿若见了卓姐姐,切不可这般失了礼数!”宁雪儿知时间紧迫,卓姐姐还在上面等他,于是拣着一些要紧地说道,“卓姐姐身份高贵,绝非一般世家子弟可比,公子若与卓姐姐相交,得她帮助,定能飞黄腾达!”
“靠,你这不是让我当小白脸么?”黎丰虽然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不以为然,但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敢情是这妞还在为自己担心高有才的报复呢,这才弄出那三日之约。
宁雪儿没有明说,就是怕伤了他的自尊,这妞处处替他着想,可自己却只顾着占她便宜,真是禽兽不如!
“雪儿妹妹放心,丰哥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泡妞可是我的强项!”黎丰嘿嘿一笑,连忙从兜里掏出一瓶美容泥来递与她,“这个是玫瑰香味的,也不知道雪儿妹妹喜不喜欢?”
“你在里面加了玫瑰?”宁雪儿惊喜道。
“那是,要雪儿妹妹用了,那定然迷死人不偿命!”
“这个……我不要!”宁雪儿一把将黎丰的手推开,笑着道,“公子还是将这个送个卓姐姐吧,我想她会很喜欢的!”
“我最讨厌强颜欢笑了!”黎丰不由分说,硬是将美容泥塞进了她的怀里,义正言辞道,“我送雪儿妹妹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公子,谢谢!”宁雪儿心里欢喜却不能表露于脸,于是催促了他一声:“快些上莲台,莫要卓姐姐久等了!”
“莲台?莫非是个机关?”黎丰嘀咕了一声,依言登上莲台,只见两根树藤垂了下来。
“快些抓紧树藤!”宁雪儿催促道。
“雪儿妹妹,郭小姐要我……”
“公子莫劝我,难道我的心思公子还不明白么?”黎丰还未说完,便被宁雪儿打断,只见她眼神决绝,自知再劝也是无用,只得抓了树藤,任由上面的人将自己拉了上去。
“公子,雪儿的心思,你到底明不明白?”
见黎丰上了去,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地流了下来。
“两位大哥辛苦了!”黎丰大方地掏出银子递与两个拉他上来的小厮。
“公子,这可如何使得,拉您上来本就是奴才们分内之事!”两位小厮嘴上说着不要,可手上去不含糊,在黎丰吃惊地眼神中很是熟练地将银两塞入怀中,没有几年的功夫,断难做到。
“不知卓姑娘闺房在哪?”
“放肆!”两人双目圆睁,齐声怒喝,气势徒然飙升,唬了黎丰一大跳,一点也不顾及刚才收了人家的银两。
“骚蕊,骚蕊,小生是问卓姑娘在哪里等我?”黎丰暗摸了一把冷汗,敢情这两个小厮不是一般人啊!
“那边仙阁!”
“多谢!”黎丰一抱拳,朝仙人居走了过去。
刚踏入仙阁,黎丰就觉一股清风拂来,不觉神清气爽,透过窗子一看,只见蓝天碧水,端的美丽。
这仙阁的陈设、布置又与二楼不同,没有奢华的装饰,没有刻意的雕琢,一切是显得那么平淡无奇,就像寻常百姓之家,墙上挂着几幅山山水水的水墨画,与窗外的景致融为一体,端的是自然天成。
“既出世又何入世?”见此情此景,黎丰若有所感。
“一切都瞒不过公子!”
一个淡漠中透着一丝忧伤的声音响起,黎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站在他身后,听其声音,观其身姿,定是花魁无疑,只不过对方蒙着面纱,黎丰也看不清其容貌,不由得一阵叹息。
“公子为何叹息?”
“姑娘既是看破俗世之人,却又为何在乎自己的容貌呢?”
“公子莫要激我!”卓文馨不温不火道,“只是小女子在师傅面前发过毒誓,只有辨得我弹的一首琴曲的男子,才能见得我容貌。”
“莫非这就是柳公子所说的第二道考验?”黎丰暗暗皱眉,他一个现代人如何辩得了古代的曲子,再说还是在他根本不熟悉的楼兰国。
“这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莫过于知心,所谓相逢何必成相识,只要心意相通,这外貌又算得了什么!”黎丰打了个哈哈,故意引用交心一说,以来回避这个问题。
“公子端的是与众不同,别人听我这般说,无不满口应承要我弹曲!”卓文馨并不知他心中的想法,便以为他不屑于看自己的容貌,身为女人,难免有些失落,愈发得执拗起来,“正如公子所说,相交在于心,只是师傅之命亦不可违,还望公子能够助我一臂之力,打破这心灵枷锁。到那时,再与公子交心,岂不更美!”
“……”黎丰汗颜,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得琴音响起,心中苦涩,难以道明。
琴声时而轻快,时而欢呼,时而热烈,时而缠绵,时而旖旎,时而奔放……将一对青年男女私自幽会的情景、心境,描绘得淋漓尽致,其爱痴缠,其爱热烈而又奔放,细细品味不觉如痴如醉,如饮甘露,好不悦耳,好不动听。
又有歌赋: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琴音最后突然一转,热烈而又缠绵的意境不再,有的只是幽怨、无奈和悲伤,靡靡之音,切切之语,令人好不伤怀,好不怜爱!
“这卓姑娘到底是怎么了?”黎丰不明白花魁为何在欢快琴曲的末端加了这么伤感的一段,若不是她惊艳绝伦的琴技,恐怕这曲又毁了。
“这曲可是又弹砸了?”卓文馨语气悲凉,满脸落寞之色。
“非也,非也!如果,姑娘继续沿着原曲弹下去,我只会说你附庸风雅,沽名钓誉!”黎丰一脸认真道,“琴音前面欢快,后面哀怨,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倒别有一番意境!”
“弹出了自己的情感,才算真正属于自己的琴曲,恭喜卓姑娘又朝音乐大师迈进了一步,可喜可贺!”黎丰继续道。
“得公子的嘉奖简直比登圣母峰都要难!”卓文馨先是一愣,随后又笑了起来,继而想到他刚才分析得如此透彻,也不知从琴音中听去了什么没有,想着,想着,脸上不自觉地涌上两团红晕,幸而带着面纱,才能遮掩过去。
“哪个少女不怀春?”黎丰嘿嘿一笑,也不点破。
“莫非公子已经知道这琴曲的名字了?”
“不就是《凤求凰》么,我从小就……从书上看的!”黎丰刚开口就发觉不对,立马改口,心想,这《凤求凰》出自西汉武帝时期,由司马相如创作。
他仔细推算了一下时间,现在楼兰国的时间正好对应的是汉武帝时期,也就是说现在的司马相如可能还没创作出《凤求凰》,亦或刚创作出来不久,流传范围应该不大,西汉国内绝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这楼兰国就更应该没人知道了。
“这卓文馨也不知是何许人也,听她弹得如此情真意切,就像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私奔幽会的事亲眼所见一般!”黎丰眉头一皱,忽然眼前一亮,“卓文君,卓文馨?莫非……”
“不知公子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卓文馨又惊又喜,愣了好半天,才试探着问道。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不可说,不可说!”黎丰打了个哈哈,撇过头去望着湖面,喃喃自语,“就像卓姑娘的身份,你肯告诉我么?”
“湖水虽美,却是冰冷的美!”
许久无话,不知何时,卓文馨已经摘下了面纱,走到黎丰身边,同看湖水。
黎丰回过头来,瞧见一张不施粉黛的精致脸蛋,三千青丝很乖顺的垂在脑后,清澈透明的眼睛上是一弯淡抹的柳烟眉,一眼望去,活像出尘的神仙妃子,胜似洛神女,黎丰不由得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