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太监尖细高喝,终于打断僵局。
新妇觐见,恩典赏赐自然是不断,一溜流水人马齐齐小跑过来,领头太监特特避开云符雅,对各皇子见礼后,走至封晚身边,躬身道,“常听太后娘娘说这礼贤王妃生得极其出挑,今日海盛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也恭喜礼贤王,收了个镇京之宝。。”
裴兰迟颔首,笑得骄矜,“海公公说得好,本王这宝贝王妃,的的确确是帝都独一家。”封晚心细发觉,笼在袖中两人交握的手俱是润上了一层水泽。
唷,原来她这夫婿说得好听,倒是真应了云大美人的话,果然与她有过数腿么,早先忘记托莫惊调查裴兰迟数桩情债,果真是大意遗漏了。
云符雅却眯眼,离正午宴席还早,太后身边的太监总管此时来这里作甚。
封晚客客气气与海盛见了个礼,“海公公辛苦。”
海盛笑得眯弯一双细长的眼,“今日海盛前来,实是太后之命。太后近日身子不大康健,是以今日新王妃来见也无力起床,只得命海盛将压箱底的宝贝带过来,独独只赏了礼贤王妃。”
随即他拍拍手,身后小太监呈上一只托盘,上头红织锦笼罩着样瞧上去块头并不大的物事。海盛笑而不语,伸手掀开织锦,托盘上静静盛放着一只精巧玛瑙盒,太监细长手指再将盒盖启开,霎时间一股幽香悄无声息弥漫开来。
封晚疑惑,身旁太子妃却是奇道,“海总管,太后这赏赐的……”玛瑙盒里只得一颗莹润药丸,不知是何物事。除却药丸,
众皇子妃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封晚美眸清眨,小脸上稍稍拖了几许好奇出来。
皇家自然是宝贝层出不穷,随便送你个瓶子,冠名御赐,金光闪闪一烘托出来,也便是压箱底宝贝了。
海盛出言解惑,“杂家从未见过太后对哪家皇子妃如此重视,便是皇家公主,也没有如此宠眷。虽则此物只有一件,却是价值连城。”
一直盯着盒中玉丸一瞬不瞬的太子终于出声,“这是……皇祖母的‘芳华永寿’?”
海盛眼里精光闪烁,“太子殿下眼光甚好,此物正是‘芳华永寿’。”
众皇子妃瞬间倒吸一口气。
如今高坐凤椅的太后凤杨夕已然年逾六十,却依旧韶华未老。二十来岁的大好年华停在她身上从未流逝,朱颜不改,清音如昨。有心腹问之,曰少时曾遇云游隐士,赠玉丸两枚,取名“芳华永寿”,寓意常驻青春。
永葆青春,是女子自来梦寐以求,云妃与众皇子妃早已对它觊觎已久,是而众后妃与各路皇子妃对太后俱是讨好有加。可事事在意料之外,如今太后却将另一枚“芳华永寿”赐予了新科七王妃。
大太监总管脸上谄媚尽显,“那就恭请礼贤王妃收下。”
曾听闻秋独山上那老头儿早些年间曾闭关三年,制出过“芳华永寿”。
封晚皱眉,见周遭眼光略为转变,刚要出声拒绝,身旁裴兰迟却伸手将盛放“芳华永寿”的玛瑙盒一把纳入袖中,笑得轻巧,“那就多谢海公公替皇祖母走这一路了。”
封晚暗暗在裴兰迟手上狠掐一把,尽替她做主,还真当自己是个尽职尽责好夫婿不成,后者如若不觉,面皮十成十厚。
海盛手中拂尘一抖,“礼贤王说笑,杂家这便回宫复命去了,诸位皇子王妃尽兴便好。”随即太后独有的尖细嗓音拖得长长,“当然,云妃娘娘也是。”
大太监说完,笑着打了个千便转身离去。
云符雅僵脸皮笑肉不笑,“可巧得很,本宫也是替圣上传赏赐来的。”
封晚拿眼朝天,“不知云母妃是传的什么赏赐,晚晚甚想知道。”
云符雅抚抚衣裳褶皱,“本宫来时忘在霓裳殿了,只得劳烦七王妃陪本宫一起去取了。不过……”她睨向满目冰凝的裴兰迟,笑得如同三月春景,“抱歉,礼贤王不能同去。”
太子妃见状,忙道,“宫中路途甚远,且一弯三折,贤王妃初来乍到,想必不会认路,还是我随她一同吧。”
云符雅笑得温婉,“本宫难道不会教她认路么?又或者太子妃以为,本宫会伤害贤王妃?不去也成,反正本宫也要走了,只是这跟上与否关系着违不违抗圣上恩典,呵,贤王妃若是怕本宫吃了你去,大可不必来。”
云符雅说完便提着裙摆领着宫人施施然离去。
凤烟晴低声嘟囔,“摆个甚臭架子,还不是以色事人。”
封晚转头觑裴兰迟,“王爷,依你看我需要去你旧爱宫中一趟么?”
裴兰迟却转眼望正盯着封晚的裴宵,一脸谑意,“即使去了,本王相信爱妃也能囫囵着回来。”
封晚斜眼,前面云符雅已然摇曳生姿走了不短路程,“你就相信我这新欢不会被你那旧爱一口吃下肚里去?”
裴兰迟话语悠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弹弓在下。”
“众位美人姐姐,咱们晚些见。”封晚一撩衣摆,跟上远处云符雅仪仗。
实质上回霓裳宫,云符雅也未曾对封晚说什么,向来自恃身份的她虽察觉危险,却到底聪明。
一弱柳扶风,一清如水墨,并立霓裳宫中。
“云母妃想赐予晚晚什么呢?针板抑或毒酒?还是白绫缎子一匹?”封晚百无聊赖,趁云符雅斥退所有宫人的空,索性坐在凳上翘起二郎腿。
云符雅眼眸身处透出嗤笑,徐徐开口,大家气势十足,“礼贤王妃这是什么野路子想法,果然是自小便没爹娘教导么。兰迟除却看上你这张脸之外,怕也没什么别处中意了,迟早有一日,本宫坐看礼贤王府迎侧妃进门。”
封晚整日笑悠悠的脸终于垮下,整个霓裳殿的气氛也因之僵住。
“云母妃,晚晚奉劝一句,动辄将私人感情扯到爹生娘养上的人,想必儿时也极其残缺。再者说来,既然兰迟娶的是晚晚,晚晚自有他心仪之处,便是容色也能算作个优点。反观云母妃,即使被圣上休了,哪怕来我礼贤王府做个洒扫婢女,大抵也没人敢收。”
云母妃一词咬得极重,封晚抄手,笑看云符雅片刻间布满阴霾的精装丽容。
“你放肆!”
封晚撩脚,取了桌上赏赐之物看也不看便纳入袖中,转身便走。
“想必云母妃这代圣上行赏也赏过了,那晚晚就恕不奉陪。”封晚身轻如燕乍然抬步,临出门时回头瞥一眼扶桌捧心的厉言美人,眸中俱是恶意讥笑,“母妃,皇祖母的‘芳华永寿’晚晚既纳了,那咱们就比比谁皱纹长得快吧,还有,方才凤姐姐那句话说得可好……”
云符雅抬头,眼中狠厉毕现。
“这以色事人呀,终不是长久之计。”
云符雅一个“滚”字还未出口,妖精样的墨裳美人早已飘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