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想着,封晚再次抬头,今日好不容易诓了家里那大爷还敲昏灌迷/药,可不就是为了来闹一闹自己的婚么。
也是,如今迟迟不见见今日这另一位主儿新郎官驾到,大半天也只听得老管家裴福十分无奈地反复叹说后院礼贤王又得了一株水晶叶缟,正浇花施肥自顾自欢快得紧。
礼贤王名中有个兰字,而众所周知的是这位王爷也实打实爱兰花爱得紧。
裴兰迟……
封晚低咒一声,她可是到现在还一身困乏无力,兼着双腿酸痛得很,可到底也还是强打起精神于晨间找了顶轿子来了礼贤王府。
这时宾客喜娘同着王府小厮正好一齐簇拥着今日的新王妃进了厅堂里,外头顿时又炸起喧天响的礼炮声。封晚不易察觉皱了皱眉,似是极不喜这府外噪声。
她目光随着众人移动,直到红衣翩然的新娘子立定在身前,这才撩起衣衫起身,上前迎了新娘子。
“晚晚,你身子素来不好,来路上可有什么不适没有?”封晚温声,如同在戏台上唱念做打,扮封肃扮得极好,一语出,不大的嗓音却让满堂众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新娘子摇摇头,并不作声,外人也只当是她娇怯。
封晚轻拍了两下新娘子的背,这才平视众人,目光自席间还未落座的众宾客身上一一流转而过。
哟,刑部侍郎,右相长子,左相凤氏甚至亲自前来,而沈家尚书与白家吏部侍郎正谈得欢畅。太子与几位王爷还需过阵子新郎新娘成礼时才到,这些宾客里头又更有生面孔无数,里头还不乏如今朝堂上那几位翻云覆雨的角儿安插下的好眼线。
封晚嘴边笑意逐渐扩大,手中徐徐捏紧,不急不急,这一场婚事抛出的鱼饵甚肥,这引来的鱼群,自然也是条条壮实。
直到她眼风骤然扫到一人身上,微微停住。
那人眉目苍白,正坐在宾客席上静静喝茶,也正注视着他,正是如今圣上第九子,与太子共为皇后所出的礼清王裴杜晋,也是出了名的……病王爷。封晚暗暗叹息,裴杜晋虽是一等一的好看,可较之后院那位迟迟不出的新郎官,这病美人却到底还是少了个气力精神。
此人若是无病,那便是九朝龙吟。
封晚下过定论,又撇开心中一等二等三等的美人想法,不动声色朝君杜晋点头问了个好。而后者接到之后,亦隔着人群颔首,回她一笑。
就在封晚刚转头要派人去后院请今日的新郎官进礼堂之时,却不想此刻喜堂中却乍逢变故,封晚身处四周也顿时生变,数道烟幕自房梁滚落下来,堂内顿时变得迷蒙不清!
封晚横眉,什么状况?
她方才眼瞧着屋顶周遭房梁上突然投下迷魂香数枚,烟雾乍起时,厅堂中也顿时响起一片高呼。
“有刺客!”外头有守卫将士闻讯,呼啦啦一大群赶忙冲进来护主,原本慌乱的场面现在更是混乱不已。
封晚于浓烟中皱眉,轻吸口气之后颜色一厉,对着面前新娘子轻道,“莫伤。“声音从容镇定,萧杀气却隐隐现在恬淡嗓音中。
新娘子不着痕迹点了点头,膝下微弯,动作恭敬。
封晚压低声音,凑近新娘耳边,“索性这烟雾中没藏瘴毒,你仔细着不必慌张,也别让人趁乱取了头上盖头。注意自身安全,我这就去查查这里头到底是什么缘由。”封晚说罢,不待新娘颔首,便一甩梨白衣摆,打算启身趁乱离开。
封晚走至宽大喜堂的一角偏僻处时,猛然有一只修长大手伸出来,一把将她拉住,电光火石间,封晚欲要回首抽剑,却陡然听到一声,“小晚。”
这世上能辨认出封家兄妹的人,屈指可数。
封晚眉皱得更紧,回首瞧来人,一脸杀气却转成了十成十的惊讶,“你来做什么?”
“来劫婚,劫你的婚。”来人眉目间儒雅与硬气混在一起,一派正气,如同星辰朗月。
好么,可不是她那青梅竹马的副将楚瑜么。
封晚犹如活生生吞了只又肥又大的苍蝇,这又是要给她演的哪出?
在周遭一片“保护王妃”的呼声里,楚瑜见封晚默不作声,又蹙起眉来开口道,“小晚,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要干什么,但是起码知道你才回京仅仅几个月,这么短的日子里不可能立马爱上谁要到即刻成亲的地步!”
他声音略略焦急,封晚却依旧默不作声,甚至有些不耐烦,两人之间一时有些僵持不下。远远透着烟雾看去,若不是封晚一身实打实的男子装扮,倒像极了郎情妾意,打情骂俏。
半晌,四周的喧闹也稍稍平静下来,待迷雾终将散去之时,楚瑜咬咬牙,一把拉住封肃的手,“不论如何,你先同我走。”说完他骤然伸手,点住封晚周身几处穴道,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这他姥姥的还真是留了手呀,平时瞧不出你小子老老实实,原来还真不是善茬。
成,今日这婚自个儿没闹成,倒是真被别人给闹了。
封晚终于叹气,面色波澜不惊,“楚瑜,你这又是何必。即使是绑了我走也没用,还是会有人留下来替我把这个亲成完了,而来日里,锦熙侯的胞妹封晚也依旧是礼贤王妃,这点毋庸置疑。”
楚瑜不答话,俊秀的眉绞在一起。
随即她叹声,一脸无赖,“行,爱绑就绑,爱劫就劫,随你乐意。反正你也晓得我是个什么性子,没这闲工夫陪你私奔去风花雪月。”
封晚说这话时心里其实是有些虚的,毕竟昨夜里她可不就跟某人风花雪月了么。
“小晚……”楚瑜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到怀中人僵着身子,默然闭上眼睛,一副随波逐流任他处置的模样。不由梗了梗心肠,口中逸出一声轻叹,踏着轻功趁着场面混乱离开了礼贤王府。
反观王府中,大片混乱一直持续到迷烟散尽这才逐渐平息下来。
花厅内众人见到被一众将士团团护住的新娘子平安无事,可谓是齐齐松下一口气。宾客们好歹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朝中重臣,自然是不将这一场看似小小闹剧的风波放在眼里,又各自开始兴致昂扬地攀谈起来。
即使真是风波,依在场大人们的“为官之道”,当然也得装作若无其事。
可是众大人也异常纳闷,如今这新娘子独自杵在这儿都半日了,新郎官却依旧没有半点要出来迎娶佳人的意思。众官员不由纷纷私下猜测,今日这场婚典到底是整的一出啥戏目,难不成果真如传言里所说,太后举办的绘熙宴上,礼贤王断然拒绝了这如今炙手可热的封家小姐当堂求亲么。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风言风语毫无顾忌传到正当着新娘子替身百无聊赖的莫伤耳中。可好属下毕竟是好属下,她心中无论多想冲上去绞了这帮碎嘴男人的胡子,也只得屏心静气的眼观鼻,鼻观心。众人目光扫过,见到的便只是绯红盖头下的美人静静伫立,半分不动。
整个花厅里,除却新娘子,还有另一人也始终不动如山,一双温凉如水的眸子静静看着后院的方向,不起一丝波澜。
而王府的老管家裴福却在此时干嚎了起来,“啊啊啊啊……被、被刺客劫走啦!”
众人大惊,接下来只见到厅边的琉璃帘子窸窣作响,一角绯红衣摆露出来。
满场宾客因为老管家这一声干嚎的静寂里,又忽然听闻帘子后响起一道慵懒嗓音,“哟,这么多客人都瞪着本王做什么?难不成是觉得本王今日着实是俊美无俦又风流倜傥,一个个儿恨不得立刻变成大姑娘小媳妇儿嫁给本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