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晚纵身跃过几间屋顶房梁,直至至刺客身后房梁,躬身消去冲势,悄无声息落稳。那刺客依旧扣指于机括上,似是等候时机。
她百无聊赖望了望四周,听巷中偶尔犬声吠得厉害,直至刺客身子侧了一侧,小心翼翼偏头,往身后看来。这一望,便瞧到了近在咫尺一袭墨裳的封晚,正心不在焉勾唇,笑得肆意。
瞬息之间,封晚反手,纤长手指间玉钗锋锐,在刺客脖颈间划出一道惊人弧度,刺客醒觉,捂住脖子,指尖鲜血横流,手中暗弩落下,被封晚顺势抄起,伸指在刺客肩头点住两穴,后者瞬间动弹不得。
封晚眯眼,再次伸手,无声无息两手一转,顷刻卸了刺客脖子,旋即搭起尸体,轻放于檐上。
过程迅捷,行事老辣。得多谢秋独山上老头儿多年教导。
她抬头俯视巷中,正好对上裴杜晋身后小厮眼中精光乍现,手持一枚亮闪闪物事,拈指一弹,那物事瞬间往她面门袭来!
果然好奇心害死猫!这下糟了!
她躲闪不及,只能以手挡面,下一刻耳边堪堪擦过一丝尖锐风声,身后骤然有重物倒地声响起。
封晚回头,只见一名身着夜行衣的刺客身子委地不起,伸脚踢了踢,见没动静,原是片刻间已经死透,不由轻叹,“啧啧,比我还狠,一击毙命。”
举着暗弩,拍手抻腰,封晚施施然跃下房梁,落在裴杜晋主仆二人面前。
“清王爷,别来无恙。”
竹绿人影见到是她,咳嗽两声,在渐移过来的月华下显出清俊身影,嗓音莹润,“别来无恙。”
封晚望一眼裴杜晋身边不苟言笑的小厮,不由打趣道,“喏,王爷这是带着小厮来乌江楼寻花问柳?”
裴杜晋脸上有些咳急了显出的红晕,却还是温文有礼回道,“不是,余容只是来乌江楼探访故人。这是府中老仆,今日这事……”他转眼看了看方才封晚跃下的屋檐,“余容还要多谢七嫂。”
封晚正托着自刺客处取来的暗弩,对着月光细看,亮出贝齿森白,“原来是故人呀。王爷身边有高手,是我多管闲事才对。余容?哪个余容?”
裴杜晋慢慢笑开,“也是,七嫂不知,小王正名杜晋,表字余容。”
唔,她承认这一笑挺耐看,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那个什么。
说话间正巧瞥到暗弩弦机边雕着一朵葛巾紫的图样,不由脱口道,“我记得余容也同这葛斤紫一般,两者同属牡丹一类。”
裴杜晋微微点头,月光下身姿挺拔皎洁,掩住他脸上病色,“正是。”
封晚收了手中暗弩,望了望裴杜晋身边隐有戒备的小厮,叹声道,“好吧,既然无事,那我便先行一步。不过么,拜托余容你一件事。”
“七嫂明说。”
封晚无奈摊手,“你回头别让人知道是我从王府偷溜出来,否则定然又有官员参我家肃肃几多本类似教妹无方,有损皇家威仪,诸如此类奏折。”
“好。”
“那后会有期。”封晚也不将散落发丝重新绾起,转身慢腾腾晃荡着离开。
她转身那一刹那,裴杜晋眼中有璀璨惊艳划过。
待伊人渐行渐远,他才袖了双手,再轻声咳嗽两声,才道,“把尸体收拾了就回府吧,本王乏了。”
“是。”小厮飞身跃上屋顶,裴杜晋这才负手继续朝巷子深处走去,身形如同一茎挺拔瘦竹。
今夜月色实在是好。
可惜另一头礼贤王府中的裴某人并不这样想。
书房里灯火通明,裴福几次想敲门,又收回手苦侯在外。
“裴福……”夜近子时,书房里才响起裴兰迟略有疲惫的声音。
“回主子,小的在。”
“你去……随便哪儿,替本王去寻个女人,长相不论,身形差不多同王妃一般便好,方便抱着睡觉便成。切记,有体味不要,头发太硬不要,手感不好不要。”
“那王妃若是这时回来的话……”
门板骤响,飞出一只杀气腾腾的笔洗,裴福眼疾,大胖身子腾挪,迅速闪开。
书房里佩兰迟声音透着略略萧杀,“都子时了,你以为她还会回来?”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找。”主子怒了,裴福脚底抹油。
墙头又有野猫叫得欢愉,一声声此起彼伏。
“叫他姥姥的春!”书房中又迅速掷出一只墨砚,其势刁钻,集稳准狠于一身,“噗”一声,顷刻将野猫砸下墙头。
书房里头裴兰迟一脸郁卒。
不过一炷香功夫,书房门外再次响起裴福颠颠的嗓门,“主子,你要的人带回来了。”
旋即一抹倩影浅笑着闪进门中,书房门吱呀一声被关得紧紧。
裴福胆战心惊瞧着书房灯灭,这才转身想要离开,便瞧见了封晚身边的小厮莫惊哼着小曲儿自侧门进来,见他呆立书房门口,远远喊了声,“嗳,老管家,王爷可是睡了?我有事跟王爷说。”
这下彻底把裴福吓得不轻,脚底赶紧抹油朝另一侧跑去,大胖身子瞬间变得勇武难挡,恨不得径直从墙上撞出一条路。
莫惊挠头,“小爷有那么吓人么。”见书房早已灯灭,又想起自家主子说过今儿一夜不归,让他同王爷说或不说都成。那既然这下左右王爷也睡了,便当他说过了吧。
莫惊吊头,潇洒离去。
长夜漫漫,小心火烛,更要小心引火烧身,玩火自焚。
翌日清晨,封晚大摇大摆走正门边的青瓦高墙翻进了王府。
翻下之后又后悔不迭,唔,好说她如今也是这府里半个主子,大可不必如此猥琐……
这下就连原本存着的那半点心虚也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封晚垂眸看看手中昨夜里弄到手的暗弩,制工精良,上手即用,应当也是产自中丘的武器。裴兰迟那祸害大抵在东轩睡成死猪,趁此机会,她便去他书房找找看有无文案记载,好寻寻关于这弩的来历。
如是想着,封晚一路穿花拂柳,循路来到裴兰迟书房。
头次来到这里,推门之时,封晚还在想,这花花公子的书房里头架子上摆的会不会全是春宫集子。而门被推开时,她这才由衷对裴兰迟肃然起敬。
书房里一改普通格局,什么檀木桌太师椅,文房四宝端端正正,一溜书柜纸墨飘香,那都是屁。
她饶有兴致望着偌大书房里迎面摆放的这一张吊帘大床。
薄如无物的帘幕后,层层织锦上,裴兰迟一头墨发铺满枕边,眼下青黑倦怠分明,正睡得香甜异常。听得门吱呀一声响起,才眨了眨卷翘眼睫,悠悠醒转过来。
封晚抄手倚门,对着床上呼了声口哨。
裴兰迟睡眼惺忪,“晚晚,回来了呀。”声音里亦是倦意浓浓。
下一刻,娇嗲声音在他怀中响起,“王爷。”
裴兰迟胸前被窝拱起,爬出个青丝长长的婉转美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