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鬼魅之袂
水汜和回到客栈，向掌柜借了个砂罐，便在柴房熬起药来。
熬完药，恰巧卫疆也赶了回来，见着水汜和，大惊问道:“大人，你又施咒了？”
水汜和见他如此反应，平静回道:“是。”
卫疆面色僵硬，欲言又止，水汜和也不理他，见胥弱睡得轻浅，便轻轻将他叫醒。
胥弱睁开眼睛，细语道:“你是水汜？”
水汜和点了点头，胥弱浅浅一笑，道:“我是睡了十年吗？你怎么老了这么多？”
水汜和闻言心中咯噔一凛，放下药碗，行至铜镜前，镜中人影立定，见原本清秀干净的脸上憔悴非常，全无血色，眼鼻口窍处竟布了许多细纹，少了三分神秀，多了七分沧桑，老了可不止十年！
水汜和慌了慌神，随即冷静下来，双目呆滞，怔怔道:“没事，没事。”如木偶般行至床前，端起药碗，对胥弱说道:“先把药喝了吧。”
胥弱接过药碗，豆大的眼泪滴在药碗里，他大口饮毕，见水汜和呆滞的目光中满是笑意，也破涕为笑。
“哥哥。”胥弱细声叫道。
水汜和手中药碗一僵，轻抚着他干黄的头发，柔声说道:“没事了，好好睡一觉吧。”
胥弱“嗯”了一声，躺在床上，水汜和把被子向上提了提，盖住脖颈，胥弱眨巴着眼睛，打量着水汜和。
“大人，备好了热水，大人还是先沐浴吧。”卫疆自门外走进说道。
水汜和冲胥弱一笑，道:“快睡觉吧。”说罢就起身出门去了，卫疆带上房门，也退了出去。
时间竟流逝地如此之快，十年弹指一挥间，似乎往事也在变淡，只剩下苍白的脸，无奈的守候，回忆流沙，将生命丝丝抽尽……
原本以为只是行功过度后短暂的后劲，水疗之后便会好转，可……镜中人影斑驳，并未见丝毫恢复。
“哥哥，谢谢你。”
身后传来一个童音，胥弱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他身后。
水汜和身子一震，转过身来笑着说道“你恢复地很好。”
胥弱望着他的脸，两行热泪流了出来，哽咽道:“对不起。”
水汜和将他拉至身前坐下，温和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哥哥，我知道是您救了我，母亲生前为了救我，也是这样，一下子就老了许多。”胥弱嘴一撇，竟又哭了起来。
水汜和将幽衣反披在胥弱瘦小的身上，调笑道:“好了，都多大了还哭鼻子，羞不羞？”伸出手去帮他擦了眼泪。见他止了哭声，哼泣了几下，回道:“弱儿十五岁了。”
“十五岁了？”水汜和一惊，见他身量面相，也不过十二三岁年纪，竟已有十五岁了。
“弱儿自小身体不好，长得比别人慢些。虽已十五，却还是这般矮小。”胥弱细声道。
“没事，还能再长个的。”水汜和含笑说道:“弱儿的母亲，是个了不起的人。”
胥弱闻言抽噎道:“哥哥，我想去拜祭一下母亲。”
“好。”
在城中买了灯火蜡烛，待出城之时，已日暮西沉，行至胥瑾墓前，野风吹得树枝呜呜作响，直让人心生恐惧。
“娘，弱儿以后不能常来陪您了，您在天有灵，保佑这位好心的恩人早日恢复。”胥弱烧了一打纸钱，又叩了三个响头。
水汜和也上前拜道:“胥夫人，您放心，我会护着弱儿，让他衣食无忧。”
忽一阵阴风刮过，将幽衣吹得散乱，水汜和眉色冷凝，警惕四周道:“弱儿，快走吧。”
这几日水汜和一直温柔相对，见他声色严肃，胥弱也不问原由，匆匆道了句:“娘，弱儿以后再来看你！”便起身紧靠在水汜和身侧。
水汜和将幽衣解下，披在胥弱身上，便携着他快步向城中走去。
风的呼啸声更大了些，杨树枯枝被吹断和地面树叶沙沙的响声，再加之身上披风渗来的丝丝寒气，胥弱小声问道:“哥哥，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水汜和哼笑一声，道:“当然有，你怕不怕？”
胥弱闻言抓紧了水汜和的手，回道:“只要我们同在一起，我就什么也不怕。”语气虽微微打颤，却是十分坚定！
“好！”
忽听得一阵呼啸声自耳边划过，水汜和止了脚步，将胥弱搂在身前，四周察看道:“真巧，我们遇上了一只。”
怀中人影动了动，忽而眼前亮起一道火光，只见胥弱掌心运着一团明火，说道:“别怕，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水汜和心头一暖，不过胥弱这一行功，实力便表露无遗，他的修为浅薄，只怕也只会这一招。
“趴下！”一阵劲风袭来，水汜和急忙将胥弱压在身下，水汜和伏身望去，见不远处一树干分枝上，两只腥红的眼睛正向此处看来。
“嗞~嗞~”胥弱手中的火焰散落在地，将周身的枯叶都燃烧起来，二人忙起身避开。
“哥哥，你受伤了！”借助火光，胥弱见水汜和肩上被划了一道深长的口子，殷红的鲜血染透了层层衣物。
“没事。”水汜和在他护在身后，冲着上方叫道:“老鬼，别来无恙。”
胥弱正惊间，听得上方传来一个阴寒彻骨的声音“可惜，这次没有秦大侠和金大侠护着你！”
水汜和闻言暗骂:若是我蝉儿和琳儿有一人在此，哪轮得到你放肆！不过面上仍堆笑道:“老鬼真要与我汜水城过不去？”
白杨树上传来几声冷笑，胥弱这才看清那树上的黑影，两个血红的瞳孔在暗夜中放着光，不禁从心底生出几分寒意。
“我的功法阴毒，哪里尸气重我就去哪里，这凡人的尸体我吃的多了，水汜公子阴气纯正，实是大补，你就是天王老子，我今天也得吃了你的肉！”那个黑影起身一跃，两只血瞳便疾速向二人靠近。
胥弱大惊间，手中又运起一团火焰，不过肩上一紧，便觉眼前景象瞬息万变，停下时已和水汜和出现在原处十步开外，而他手中的火焰，竟拉出长长的一条火舌。
那黑影袭下，却不见了水汜和二人，又见地面火焰渐高，忙又飞身跳上另一棵杨枝。
“凶冥十咒，攻守幻化，无一不可独步天下，这魅影之术就算最绝顶的轻功也远远不及。”那黑影盯着二人，开口赞了一句，又沉了声音，转而言道:“不过，你还是逃不了！”
黑影再次袭来，水汜和沉哼一声，阴风大作，九条冥蛇自八方腾起，将二人牢牢围住。
那黑影在外围晃荡一圈，欲寻得机会下手，可有九条冥蛇护阵，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索性又飞上枝头，阴笑道:“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冥蛇合围中的水汜和却是暗暗叫苦，那人轻功之高，虽可用魅影术移身化形，但带着胥弱也难以逃走，冥蛇虽凶煞，却拦不住他，若冥蛇攻上前，二人失了保护，必陷入重重杀机，退而守之，却时时刻刻都要消耗元气，再这样下去，不消多久，冥蛇守势自破。
“哥哥，我来引开他，你趁机逃走！”胥弱见水汜和结印的双手颤抖不已，想到之前他就为救自己而过度行功衰老，此时对抗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又勉力施咒，再硬撑下去，只怕又要衰老许多。
水汜和挤出一个笑脸，道:“别担心，哥哥会想办法，我们一起逃出去！”
见胥弱紧张地点了点头，水汜和沉思道:他的双眼血气太浓，瞳术无法穿透，速度又极快，根本无法锁定，摄魂、控心、驭鬼术皆不能使用。凶冥咒术无法胜他，此处干枯非常，水系法术也无用处……这次，还真的逃不掉了。
“哥哥，他怕火！”胥弱大声叫道。
火！的确，不仅是那老鬼，所有阴系武功法术都畏惧火，自然也包括水汜和。可是胥弱虽是黎族后人，但修为浅薄，绝非那老鬼的对手。
林叶枯燥，方才胥弱失手点的火正快迅蔓延过来，水汜和本就勉力支撑，又有火势在外熏蒸，再无力维持，双手结印指一松，九条冥蛇便化作黑雾散去。
“躲啊！你倒是再躲啊！”那黑影在枝丫上阴嘲道。
这股火势烤得水汜和口唇发干，忙退后几步，胥弱不退反进，护在水汜和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