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身体被狠狠放倒,膝盖撞击在地上铁定会淤青甚至肿起,剧烈的疼痛也让涣散的意识快速清醒过来。
借着微黄的火光,云姝模糊的视野里浮现几个手持弯刀面色阴沉的北疆武士,她稍稍转头,几步之外,正见顾钦玦被人押上来按倒在地。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对了,乌迦和顾钦玦的军队在尺秧山谷遭到了乞尔帖叛军的围剿,什么援助呼拜伢都是乞尔帖的计谋,目的恐怕是为了除掉乌迦占领王庭,简言之就是造反篡位。
眼前猛地闪过一抹刀光,亮得她睁不开眼,下意识扭头,下巴随之就贴上一片刀尖,冷得她还有些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晰无比。
刀尖向上移,抬起了她的下巴。
乞尔帖拿着刀,笑容得意甚至是自负:“秦姑娘,我早说了,他保护不了你的。现在选择跟我还来得及!待我登上王位,你就是北疆的可敦。”
不知是精疲力竭还是被寒夜冻僵,整张脸已经木然没有什么感觉,云姝竭尽全力,对乞尔帖扯出一抹嘲讽到极致的蔑笑。
乞尔帖竟也不恼,无奈地摇头说:“我就料到你会这样。”
他突然抽回刀,大步走上来粗鲁地推开扣押云姝的两名武士,二话不说伸手将云姝厚重的外袍扯掉。
她使不上一丝力气,如同断线木偶一样任他玩弄。
“乞尔帖!”
顾钦玦顿时像发狂的野兽一般跳起来,疯狂地朝乞尔帖嘶吼,但身后两名武士立刻将他狠狠拉回原地,任他恨红了眼也无济于事。
云姝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更不敢抬头看顾钦玦一眼。
她不想被他看见自己屈辱又无助的样子,她怕他会自责会难受,但根本不是他的错。
乞尔帖尖锐地大笑几声,将云姝抓过来扣在自己怀里,大手钳住云姝刀削似的下巴往上扳,强迫她和顾钦玦对视。
他原本清蓝的眼睛如今充斥着无数血丝,怨恨化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神里汹涌着滔天的怒火和耻辱。
还有自责。
火光好似地狱的幽光,现实也是如此残酷而绝望。
“做个交换吧。”乞尔帖用力掐住云姝的下巴,“你答应,我就放过他;你拒绝,我就立刻要他的命!”他将云姝推开,志在必得地看着她,“来吧,迟了我可就改主意了。”
还需要做什么抉择,根本无可选择……
“……好。”她颤抖着,发出干哑的音节。
“秦姑娘!”顾钦玦的吼叫让她几乎崩溃,但也让她无奈地更加坚定。
乞尔帖悠闲自得道:“那就证明给我看。”
“你想怎样?”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能更加残忍痛苦?
“呵,既然要做我的女人,就该会服侍我,”乞尔帖下巴一扬说道,“先把衣服脱了。”
什么!?
云姝身子一颤,寒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她将头垂得更低,好像脸上有什么耻辱的烙印。
见她不动,乞尔帖又说:“怎么,不肯吗?”
顾钦玦咬牙切齿道:“乞尔帖!我顾钦玦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要为难她,她是无辜的!”
“哼哼,无辜?五弟,我不妨告诉你,就在今早出发去你殿账之前,我尚还很犹豫是不是要施行这个计划,但回来之后我就没有丝毫迟疑了。”
乞尔帖贪婪地看着云姝说:“有乌迦在,他只会袒护你,想要这个女人可得费一番手段!但是我想要她!立刻!马上就想要!只要乌迦不在,王位都是囊中之物,更何况一个女人!”
他瞪大眼睛,狞笑着将云姝拉过来,手猛地抓住她的衣襟。
云姝惊叫着推开他,伴随着呲拉一声,她因为使不上力气步子踩得虚浮,一下摔在地上,吃力地爬起来,发现外衣被乞尔帖扯得破烂,中衣半敞开,里面白色的肚兜若隐若现。
这种耻辱,这种绝望,仿若又回到了前世死前的那段时光,她也是这样被人随意践踏和折磨。
最低贱的下人都敢辱骂她殴打她,给她喝洗衣水吃狗食,这些还要她苦苦哀求来。
那时,羞辱和绝望平常得几乎成了呼吸的空气,到最后孩子被人杀掉,她也只是软弱无能地哭啊哭,卑贱得真不如一条野狗!
含着眼泪,这一世,她一定不会哭!
攥紧拳头,这一世,她至少要救他!
云姝吃力地站起来,身躯摇摇欲坠,她冷静地看着乞尔帖道:“想我服侍你,可以。先兑现承诺。”
她看一眼顾钦玦。
天知道他的模样有多么痛苦和憔悴,云姝触电似的又慌忙撇开脸。
乞尔帖道:“怎么,不想他看见么?”
“我跟他没关系。”她轻声否认。
“既然没关系,就没什么不能看的。”乞尔帖无情开口。
云姝沉默,褪下被撕烂的外衣。
“哼!身材果然美极了!”乞尔帖走上来,手摸上云姝的小腹,然后开始上移。
云姝闭上眼睛,即使恶心愤怒得浑身颤抖,也只能忍受他的侵犯。
“住手!不准碰她!”
顾钦玦突然大叫起来,那一刻,他好似将隐忍了一生的怒火全数释放出来,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居然一下子挣脱了武士的禁锢,反手抽出右手边武士腰间的弯刀,双目迸发着红光,朝乞尔帖砍过来。
但他毕竟体力不支,再超常发挥也敌不过其实早有所防备的乞尔帖,只见后者同样抽出腰间的兵器,刀刃化作一道银光划向顾钦玦的头颅。
云姝抬眼,见此情景霎那间倒吸一口冷气,登时失声尖叫:“顾钦玦!”
“啊!”
刺耳的惨叫过后,她耳朵里嗡嗡作响,而后失魂落魄地移动视线。
然而预想之中的惨状并没有出现,顾钦玦持着刀,还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错愕地与她对视着。
预料之外的是,原本完完全全处于高位的乞尔帖,此刻竟狼狈地倒在地上,大开的胯部前面正直挺挺插着一支箭矢!
方才乞尔帖如果没有顺利躲开,他想必已经血溅当场了。
发生了什么事?
营帐里的武士连忙去将乞尔帖扶起,他吓得脸色苍白,气得破口大骂道:“他娘的慕云峥,你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一串脚步声自营帐外传来,云姝还没来得及转头看,只听“哗”一下,一件厚实的貂皮大氅便迎头盖下,将她发颤的身躯完全笼罩在其中,残留的温暖带着无比熟悉的味道,让她绷紧的神经倏然松懈,身子跟着一软当场瘫倒。
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抱住拥在怀里,头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欢欢,别怕,二哥来了!”
二哥,二哥……
“你到底想干什么!”乞尔帖脸色惨白,见他手握弓箭,真是又气又疼,但怒火却竟只是止于此。
慕云峥冷笑:“本来是听说你要拷问五王子,怕你下手重了所以来瞧瞧,没想到……”
“啊!”乞尔帖自以为聪明地笑起来,“没想到将军也是风流之人,看上我这小美人儿了?嘿嘿,这个好说,要不先给将军……”
“啪!”
猛地一把匕首擦过乞尔帖的侧脸,插在了后方的屏风上。
整个营帐瞬间陷入死寂。
慕云峥右手保持着投掷匕首的姿势,一张脸阴沉得比滚动着雷电的阴云还要可怕,散发的血煞之气在瞬间就能让人群噤若寒蝉。
“北疆蛮子,管好你的贱嘴!再敢说一句,老子直接爆了你的脑袋!”慕云峥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气压甚至因他变得极低,低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乞尔帖与一干北疆武士皆僵在了原地,大气也不敢出。
“去把人押回牢房,好生看管。”慕云峥对身后的一名天朝士兵道。
“是!”
两名天朝士兵将顾钦玦扶起来,带往营帐外。
云姝看着顾钦玦消失在黑夜里,心上宛若落了一块大石,紧接着难以抵挡的疲惫狂袭而来,她眼前一黑,终于不省人事。
……
不知睡了多久,隐约间感觉有人给她擦拭脸颊和双手,又掖好被角,温柔体贴得就像记忆里的娘亲会做的事。
她回到长安了么?
她已经回家了么?
云姝急切地睁开眼睛,渐渐清晰的视野里,却是一座简朴的营帐,让她顿时泄了一口气。
“哦!欢欢,醒了!”一个高大身子一下坐到床边,阳刚英俊的脸带着欣喜的微笑。
慕云峥将云姝扶起坐好。
“二……二哥……”
“嗳,二哥在呢。”
云姝看着近在咫尺的二哥,忍不住伸手抚摸他长满青色胡茬的脸,所有的思念、苦痛和委屈全都爆发出来,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顿时哗哗而落。
慕云峥一叹,轻轻将妹妹拥入怀中,任她哭得撕心裂肺,宣泄这一路的辛酸苦辣。
待她哭累了,慕云峥随手扯了一块布给她擦眼泪,打趣说:“看看你都多大了,还哭鼻子!”
云姝不服气地反驳:“二哥才是呢!要拿绢帕给我才是啊!这算什么?”她气鼓鼓地将上揉成一团的粗布丢给他。
“你二哥我从来就是粗人一个,这辈子就没用过什么绣帕绢帕,有块布给你擦鼻子就不错了!”他将布随手丢在一边。
两人相互瞪一眼,也不知是谁先松了气,最后都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