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卓宠溺地摸摸云姝的头苦笑道:“哎呀,怎么一见面就哭啊?这可不像你。”
“我……我是见到师父突然出现太高兴了。”云姝从他怀中出来,边抹泪边笑,“但师父怎么来了?还知道我在这儿?”
“我去长安找你,秦夫人说你同慕将军一起来了径州这座行宫。”南宫卓道。
然后便折返来了这儿寻她?
云姝忙问:“师父这么急着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南宫卓眸光闪了闪,摇头道:“并无急事,为师只是想来看看你罢了。”
闻言云姝心下不免惊讶,在长安找不到她就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跑来径州,却只是为了看她一眼?他们师徒关系固然好,但云姝可不记得南宫卓会这般操心她挂念她。
相反,从前在华山学艺,南宫卓除了教她武功,开方子给她调理身子外,几乎等于是云姝照顾他这个大男人的饮食起居。
并且对于她一个没长全的小娃娃从小就要给他洗衣做饭,宜禅剑客南宫卓先生完全没有感到一点点的羞愧。
另外,南宫卓平日里一闲下来就喜欢喝酒,她练剑时他在屋檐下喝酒,她做饭时他在厨房外喝酒,她洗衣服时他在井边喝酒,她下山取秦媛寄来的信回来他就一直坐在门外的树下喝酒……
但他偏偏酒量很小,没喝半壶就会倒,最后还得云姝将他背回去。
再者,南宫卓常常不说一句就会玩失踪,一连走了个把月都是正常的,将云姝随便丢在山上自生自灭,然后在某个清晨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草屋,没心没肺地叫她端酒上来。
这样的师父,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云姝实在很难相信他会有操心自己的一天。若说他惦记她周全体贴的照顾,想带她回华山还是比较贴合实际吧。
念及此,云姝不觉多看了南宫卓一眼,自家师父自然地将视线投至不远处晁亨身上。
看这形势,云姝知道他是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说了,便向晁亨介绍南宫卓。
晁亨早闻云姝这位闻名江湖武林的神秘剑客,一直想一睹风采,今日突然见得真人很是无措。好歹是天朝的左将军,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腼腆害羞地介绍自己时,话都说得结结巴巴。
介绍完了自然要请南宫卓进去坐坐,他却摇摇头道:“我只是来看看你,既然见着了便可以走了。”
晁亨以为他不喜皇宫,连忙道:“那我叫人在外给先生安排住宿。”
“不必麻烦。”南宫卓淡然拒绝。
云姝道:“师父,实不相瞒,我二哥如今中了毒,想来只有您能解。”
“中毒?”晁亨疑惑道,“将军的毒不是已经解了吗?”
她叹口气道:“三言两语实在说不清。”
南宫卓见她忧色满面,情况想必不容乐观,皱眉问:“什么毒?”
云姝欲言又止,看了晁亨一眼,他当即会意,寻了个理由回避。
于云姝心中,南宫卓的地位堪比父亲,她是绝对信任的,当下将浮阎庭的事全部告诉了他。
听完后,南宫卓剑眉锁得更紧了些,沉吟片刻点头道:“那便带为师进去看看吧。”
云姝大喜,忙将南宫卓带入宫。到了瑜菁宫,慕云峥见到南宫卓也不惊奇,想必晁亨已告知
过他。
南宫卓先是观了慕云峥的面色,又把了脉,最后缓缓吐出四个字:“断魂蛊毒。”
云姝一听甚是高兴。她方才只说慕云峥中毒,但始终未提及什么毒药,如今南宫卓自己瞧出来了,岂不是说他认得这种毒?既然认得能解的可能性很大!
她连忙问:“师父可有解毒之法?”
南宫卓不答。
见他脸色不好,云姝的喜悦当即被熄了一半,慕云峥平静道:“先生但说无妨,左右不过一个死,还有什么能更严重的?”
南宫卓道:“断魂蛊毒是以十几种西域毒虫炼制的毒药,中毒者心肺会被腐蚀殆尽而死,其过程如断魂般痛苦。因不知制毒者使用了哪些毒,解药很难配制。说得绝一些,天下间可能只有那制毒者一人有解药。”
云姝当即颓丧不已,“那我二哥岂不是没救了!”
南宫卓安慰说:“你先莫急,为师再想想法子。这便先配服药暂压毒性。”他取来笔墨写了一张药方,交于房外候着的晁亨。
云姝见南宫卓半晌不进房便出去寻他,他在庭院之中左右环顾,神色如常,却透着一丝严肃。
“师父,”云姝走过去,扫视一周未见什么奇特之事,不解地问,“您在瞧什么?”
南宫卓不咸不淡道:“这宫殿的院子布置还算不错。”
自家师父从不是会在意这些细节的人,云姝疑心更重,此番见南宫卓,他的言行举止都很奇怪,甚至连他来找她这般行径都不是很符他往日的作风。
难道与浮阎庭有关?
但方才他听见教庭的名字并不惊讶,又不像是为它来的。
“欢欢,”南宫卓道,“你想个法子将慕将军带出宫,这毒为师目前虽配不出解药,但若精心调理,将毒性压制个几年应当不成问题。这宫中虽不缺珍贵药材但毕竟不宜养伤。”
连南宫卓也说无法清除?这般光景不是同前世没什么区别了吗?慕云峥只是勉强保住性命,腿废了人也跟着废了!
这么久,费尽心思出生入死,她到底换来了什么?她到底在做什么?
见她面色苍白几欲泪下,南宫卓摸摸她的头叹气道:“欢欢,你要相信慕将军的命硬,他一定能好起来的。”
云姝勉强扯出一抹笑。
待慕云峥喝了药休息下,南宫卓告知云姝明日汇合地点后便匆匆离去,一刻也不想在碧卿宫多待。
带慕云峥出宫其实并非难事,直接告知皇帝要带他寻访高人解毒,相信皇帝不会不许。
云姝亲自去皇帝寝宫提出请求,皇帝未多做犹豫便答应了。原本还想多配几个宫娥和御医给他们,云姝以路上不便为由婉言谢绝。
自皇帝寝宫出来,云姝有些怅然,想了想,缓缓踱步到那条河边,慕云峥受伤的亭子就在河对岸。
那晚夜很沉,看不清周遭景致,此番白昼来看此处绿荫环绕,茶花开得绚烂优美,偶有彩蝶翩跹其中,配上小小一顶六角凉亭,端的是秀色可餐。
但云姝根本无心欣赏风景,趴在栏杆边上低头看着河水。
这时一抹清蓝飘入余光,云姝转头,顾钦玦正站在几步之外,静静地看着她。
云姝站直身子,与他遥遥相对,没有说话。
顾钦玦见她神色有异,便问道:“听说慕将军受了风寒卧床休息,不知可要紧?”
她心狠狠一揪,忍着心痛摇头说:“没什么大碍。”她想了想补充道,“陛下体恤我二哥,准我们明日提前离宫。往后你一人可要多加小心。”
“提前离宫?”顾钦玦皱眉道,“慕将军真的无碍吗?”
云姝远远地望入他的眼中,扯出一个笑说:“真没事,二哥自打胜利回来便忙得团团转,病倒也是正常,正好也借此休息一下。他的身子骨硬着呢,两三日就能好的。”
顾钦玦点点头道:“若是有什么事,希望你能告诉我。”
云姝沉吟片刻,突然问:“顾钦玦,我们算是朋友吗?”
他没想到会被这么问,怔了怔,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
“那你……”云姝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又吞回了肚子,转而道,“多保重吧。”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第二日一早,云姝与慕云峥坐马车离开了碧卿宫。
知道慕云峥中毒难解后,晁亨甚是担心,很想随他们一起走,但奈何慕云峥要他留下保护皇帝。跟去不成,晁亨便执意要送他们去与南宫卓汇合,云姝不忍心拒绝他,又想到自己也不会驾车,便同意了。
约定地点是离碧卿宫约莫五里地的一座茶摊子,四下里人烟稀少,只有过往行人车马零丁几许。
云姝挑的马车是行宫内最普通的一辆,但饶是如此,抵达茶摊时仍引起了不小的注意。
晁亨等了一会儿,见时辰不早了,便只好先行离去。
早晨慕云峥喝了药后昏昏沉沉睡到了现在还未醒,云姝一人窝在车辕上等自家师父,过了正午仍没有期盼中的那抹白衣。
云姝心里不止一次腹诽,他莫不是喝醉酒了因而误了时辰吧?
又等了两刻钟,突然一对男女向马车走来,男子三十几许,着一身暗紫长袍,高大威武气度不凡,女子青衣飘飘,长得眉清目秀,也算是一位佳人。
男子冲云姝抱拳道:“这位可是慕姑娘?”
这直接的招呼可谓是一语戳中云姝死穴,她当场愣了愣,眉尖并嘴角都一齐抽了抽,摸到自己的假胡子果断撕了下来,跳下车辕亦抱拳道:“正是,不知阁下是?”
“在下步虚堂汪季仁,”他指了指身旁女子,“这位是在下侄女,亦是如今步虚堂内门弟子苏敏。”
步虚堂是江湖之中一个大门派,自创派以来皆是由汪氏一族掌管,亦向外招收外族子弟,往后分入外门或内门皆一视同仁。
武林盟主汪季兴便是如今步虚堂的堂主,这汪季仁云姝也略有耳闻,乃是汪季兴之弟,武艺高强为人正直,今日一见果然很有师出名门大派之风。
云姝向两人抱拳道:“见过汪前辈,苏前辈。”
苏敏笑道:“你唤我二伯前辈倒还说得过去,但我与你不过大了两岁,慕小姐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苏姐姐吧。往后你与慕公子还要在步虚堂久住,太生分就不好了。”
闻言云姝登时愣住了。
(抱歉,更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