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欢……别怕!”
“二哥……”
两个人吊在悬崖上,仅凭慕云峥抓住一块岩石苦苦支撑。
阴冷的风呼啸着扑打过脸颊,远方似有苍鹰嘹亮鸣叫,空旷绝壁的回声叫人不寒而栗。
云姝忍不住朝下看了看,脚底是涌动的雾气,黑压压的一片无法看清下方有什么,好似一张洪荒猛兽大开的血口,只等他们掉落将他们吞个干净。
感觉到慕云峥手上力道渐松,云姝咬牙道:“二哥,放手吧,这样下去我们都没命了。”
慕云峥不答,左右寻找了一番,看见不远处一棵斜生出的小松树,说道:“我将你荡过去!”
“不可以!”云姝登时惊呼。
他抓得本就不牢,再动一动非掉下去不可!
慕云峥恍若未闻,手臂使劲,将云姝甩了过去。那棵救命的瘦树以极快的速度在眼前放大,云姝无法只好试着伸手抓住。
眼看就要抓住树干,崖壁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那人凭一根绳索稳稳吊在崖壁上,二话不说,自腰间抽出鞭子“啪”一声甩了过来。
云姝瞳孔骤缩,下一刻便听见慕云峥猝不及防一声痛呼,粗糙的树皮自指尖滑过,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坠了下去。
“欢欢!”
黑暗侵袭。
“二哥……二哥!”
云姝猛地坐起来,汗流浃背,气喘不止。
这是哪?她没有死吗?
她惊慌地打量着眼前这简陋的屋子,思绪一片混沌,想不起这地方是不是见过。
这时,一人推门进来,云姝下意识往里缩了缩,见到来人心徒然凉了半截。
“呵呵,看来我救了你,你不是很高兴呢。”鬼怵挨着床沿坐下。
云姝缩到最里,防备地问:“这是哪?”
“上回我们见面的地方。”
上回?是那破宅吗?这么说她是在鹤岚山山脚下?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竟只穿了件中衣,胸口都露了一半出来。她脸微红,窘迫地将衣襟拢紧问:“我的衣服是……”
“放心,我只是帮你把外衣脱了其他什么也没做。”鬼怵笑笑。
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云姝没时间纠结这个,又问:“我二哥呢?”
鬼怵看她一眼,道:“你不觉得我能赶巧将你救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吗?”
云姝回想那时的情形,不咸不淡地说:“怎么可能我坠下崖你却刚巧赶到?你分明是在旁看着,或者根本是与那女子一道来的。”
鬼怵低低笑了几声,说道:“欢欢果真聪明,不错,我是同她一起来的。原本说好是将你们一起救上来,她却出手将你打落,我也是没想到。但她我行我素惯了,就是这副德性。”
“那我二哥岂不是落在那疯子的手里了!?”云姝惊呼。
“疯子?”鬼怵无视云姝的急切自顾自咀嚼起这个词来,“的确是个挺恰当的形容。”
“快说!”
鬼怵无奈道:“她的心思从来没人能摸透,但她会将你打落必然是想单独救慕云峥,一时半会儿应当不会伤害他的。”
他的话云姝不知该信几分,想起那女子疯疯癫癫的样子,真的是放心不下。
“那女子是谁?为何要趁夜潜入步虚堂?”
鬼怵道:“她的身份算是我们教庭的一个秘密。”
就是不能告诉她了。
云姝倒未觉不悦,毕竟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同鬼怵有什么亲密些的关系,他不说也是无可非议。
她转而想既然是秘密,慕云峥会认得那女子真的是万分不寻常的事啊!
鬼怵见她沉默,以为她不高兴了,便道:“其实你们都听过她,她便是圣女凤寐。”
“圣女!?”
“不错,她也是教主的亲生女儿,身份十分尊贵。据说十年前她来过天朝,受了重伤恰巧被步虚堂的汪季清所救,但后来她魔教圣女的身份被发现,也不知道怎么就掉下了悬崖,险些死去。昨夜她应当是想取走汪季清的骨灰吧,不过竟闹得这么大动静,害得教主不得不亲自出马救她。”
云姝愕然道:“你们教主也来了!?
“原本以为教主出马便能血洗步虚堂,没想到进门就被一名白衣人缠上,如今也是下落不明呢。”鬼怵语气冷漠,体味不出一丝一毫的忧虑。
昨夜与南宫卓打得难解难分的黑衣人竟就是浮阎庭的教主!?
护法,长老,圣女甚至教主都来了天朝,这撼动西域的魔教这回可谓是倾巢而出!慕云峥又受伤失踪,天朝形势岌岌可危!
这么大的阵势,他们想要杀了皇帝或顾钦玦简直易如反掌,缇丽丝随时能接近皇帝随时能取他性命,但她也迟迟没有下手。
是时机未到,还是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她终于开始怀疑鬼怵当初说的话。
云姝默了默道:“我要走了。”
意思是:别拦我。
鬼怵笑道:“我们的约定你忘了么?如今你已经是我鬼怵的女人了。”
“我二哥下落不明,根本没有服用你的解药,我们的交易自然是作废了。”云姝冷冷地回答。
他也不恼,道:“你走了难道就不找慕云峥了吗?”
“自然是要的。”
“那随我去天山是最好的选择,我可以帮你找他。”鬼怵说。
“不必,我自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鬼怵忍不住笑出声,“凤寐定然已经带着他离开天朝。她行踪诡异难辨,很少有人能找到她,可能连魔息都不行。”
找慕云峥云姝自然也是心里没底的,但要她随鬼怵一起走更是不可能!
她直接了当地问:“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鬼怵自嘲道:“原来你将我当作困扰了?我以为我不强迫你你便能体会到我的真心。”
他语带些许伤感,云姝闻言倍感不知所措,选择了沉默。
“若要带你走的是魔息,你定然不会拒绝了吧?”他突然又嘲讽起来。
“这与他又有何干系?”云姝觉得莫名其妙。
“即便知道是他下毒害了你的二哥,你也是一心一意对他!这就是女人!”他哼哼几声,语气酸酸的。
云姝又好气又好笑。这魔教人都是什么思维方式?她自觉已经表现得挺清楚了,她对鬼怵没有心意,而这跟魔息完全就是两回事。
她承认自己对魔息有些好感,但只是因为那夜他没有独自逃走反而折回来,愿用断魂蛊毒的解药向鬼怵换她一条命,后来他还放温嵩一命,云姝觉得他重情重义罢了。
还有就是……
这时,突然一个黑衣人敲门而入,在鬼怵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们两人一个戴着面具一个蒙着脸难以看清神色,云姝觉得无趣,索性就躺下将自己蒙在被子里。
鬼怵闻言什么都没说,不久云姝听见那教徒离开了房间。
他道:“你在这儿,我去去就回。”
云姝不做回应,鬼怵起身便走了。等了一会儿她坐起来,未听见什么响动,轻声下了床。
她在桌上发现一套叠好的青衣,展开一看竟是一条手艺极佳的留仙裙。
一开始是拒绝的,毕竟她要准备跑路,这衣服着实有些累赘。但她身上只穿了件中衣,直接这样逃虽然很轻快,但是非常不雅,她脸皮还没厚到这个地步。她一边骂备这种衣服给她的鬼怵,一边利索地将衣服穿上。
她将门开一道缝,躲在门后察探外面情况,看见门外有两名黑衣教徒把守。她原先以为整座宅子都会被重重看守起来,仔细感受了一下没有发现藏匿的气息,真的只有这两人。
云姝有些难以置信,倒不是她妄自尊大,但鬼怵真的不防她逃走吗?还是他有十足的信心能再将她抓回来?
忽然又想到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鬼怵不得不将人都调走了?
不论如何,这样好的时机出现在眼前,她不可能坐以待毙。
云姝直接开门出去,那两个教徒闻声回头,同时已经下意识向她动手,云姝左右开弓,一人对两个普通的教徒也是游刃有余,几招便将他们撂倒。
看了看正门,有些发虚。她总觉得以鬼怵的手段不可能只派两个人看着她,难不成有什么强大的后招在门外等着她?
念及此,她还是选择翻墙而出。
午后艳阳高照,苍穹明镜如洗,天气好得过分。但待她穿过巷子来到街上,云姝却发现出奇得冷清。
街上空无一人。
菜摊肉铺倒了一地,道边的客栈房舍也受到了不小波及,屋顶坑坑洼洼,遍地可见碎瓦残梁,一条街望下去简直一片狼藉,好像刚被一场极强的飓风席卷而过。
远处传来激斗之声,云姝踌躇片刻还是选择追过去,却见数十名黑衣教徒零零散散地倒在瓦砾之上,大多数重伤不起,即便云姝靠近也是无法攻击她。
她心下骇然,到底是谁竟将浮阎庭的人伤成这样,还连带牵连了整个镇子?鬼怵方才离去便是去对付这人了吗?
脚下轻功一展登上屋顶,明晃晃的阳光亮得刺眼,她不得不眯起眼。
镇上唯一一所酒馆的屋顶上,一黑一红两道人影正斗得难解难分!
魔息!?
好似听见云姝心里的惊呼,酣战之中的魔息猛地回过了头,隔着一条道,两人便那般遥遥对望。
就在这时,一抹青影带着可怕的力量朝魔息头上砍去,他背后挥舞青铜刀的鬼怵红衣猎猎,张狂得就像个叫嚣的恶鬼!
“不要!”云姝惊恐地叫出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飞跃而去,摔在酒馆的屋顶上。
而就在她刺耳的尖叫划破天际的那一刻,那青铜刀根本已经近在咫尺,魔息却将身子一倾硬生生躲了过去。
云姝还未站起来,又听一声“叮当”,一张铁质面具应声砸在瓦片上,顺着碎裂的瓦片滑到她的脚前,面具内一行鲜血在阳光下反射着一丝血光。
来自鹤岚山的山风呼呼吹过,酒馆的旌旗孤独地迎风招展。
很惶恐很害怕,但她仍忍不住甚至是迫不及待就抬起了头。
那一身黑衣的男子高大的身体完全将阳光遮去,他手捂着受伤的额头,血从雪白修长的手指间流出,露出的另一边脸,那只浅蓝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无奈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