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悄然抵达到宝康城后,没多久,城门外就排了一列长队,当城门开启之后,守城士兵开始对入城凭证进行检查,没有问题的就顺利放行。
长长的队伍之中,文锦瑟缩在尾端,低着头,心中惴惴不安。
他这会儿头脑昏昏沉沉,精神恍惚,心中一阵阵冒出来令人不安的念头,距离初次发作尸毒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像其他活尸那样,尸毒一旦发作就无可挽救,事实上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会儿还能保持算是理智尚存的思绪,他想了许久,末了也只能认定是他和活尸纠缠的时候,他当时背的那一筐蒲罗草的草汁可能粘在了他身上,导致活尸咬他的时候,尸毒被蒲罗草草汁给抑制了,才会出现他这样的情况。
又或者,是因为离开了密林禁地,禁地里的邪气没有再继续侵蚀他,以至于暂时压制住了尸毒?
可是他真的不确定自己还能撑多久,毕竟他这会儿排在队伍里,只觉得新鲜的血肉气息一波一波地传过来,以至于他只能死死掐住自己的手指,利用那一丝疼痛来唤醒自己仅存的理智,才勉强使他没有放任自己而做出当真扑上去的举动。
只是进城这一关……
他下意思紧了紧头晚他阿爹一起顺手扔给他的行囊,想到里头那本伪造的进城凭证,文锦忍不住咬了咬牙,吞下一口带着血腥气的唾沫,一颗心剧烈地跳了起来。
守城士兵验差通行证的速度很快,虽然文锦排在后面,但是很快也就到他了,他无声地低着头,把行囊里的通行证递过去,守城士兵翻了两下,再看他一眼,顺口问他:“怎么就你自己?家里大人呢?”
“生病了……我是进城来找大夫的。”文锦低声解释,他不敢抬头,一边下意识又紧了紧行囊。
守城士兵上下打量他,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因为在他看来,眼前的少年似乎有点怪怪的,虽然他看起来似乎不怎么起眼,但是脸色苍白的让人不注意他都不太可能。
守城士兵的眼睛在他身上巨细靡遗的打量,文锦只觉得额头上一阵接着一阵地冒着虚汗,他强自镇定地站在那儿,隐约觉得头有点儿发晕,心里却在庆幸还好出密林的时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不然光是自己那一身衣服上的血迹就足以能够让这些守城的士兵把他立刻抓起来了。
“行,你走吧。”
守城的那个士兵又看了一眼他的通行证,这才合上递给他,然而就在那一瞬间,有人却突然出手抓住了他递出通行证的手:“等一下!”
却是另外一个守城的士兵。
文锦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朝上一翻,随即眼前一黑,他下意识低下了头,心脏跳动的频率越发激烈。
“怎么了?”先前那个士兵不解地开口。
“这个编号,我刚才好像看到过!”那个士兵说着话,微微闭上眼,眨眼间便肯定地点了点头,“一点儿没错,是刚才在队伍里排第三的那个人的通行证号码,他是来探亲的……”他皱眉回忆,“找的人应该是城内安居楼的老板。”
“那这个……”先头那个士兵抖着手里的通行证,呵地笑了一声,“是假的?”
文锦见势不妙,下意识就朝城内冲去,然而即便他速度再快,又怎么可能快得过接受过训练的士兵,因此还没跑出数米远就被一个士兵扑过去按到在地,文锦不甘心就这么被抓,猛地翻身将那士兵压在身上,凭着本能驱使,张嘴朝着士兵脸上啃去。
被他啃咬的士兵惨叫连声,其他几个在门口查验通行证的士兵都呆住了,等他们反映过来后,登时大叫起来:“快,关城门!关城门!”他们一边大嚷着,一边抓起身旁的武器冲了过去,试图把文锦抓住。
文锦被口中新鲜的血液刺激到,他抱着那个不停挣扎的士兵,狠狠一口咬住他的咽喉。
“咔”的一声响后,喉骨破碎的声音令周围的人顿时悚然尖叫,四散逃开,那几个士兵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情形,因此虽然有些受惊,但还是拎着武器冲了过去。
文锦被一根长枪戳中手臂,不得已只好从那个士兵身上急速翻身滚落,就地打了几个滚后避开了对方的攻击,他爬起来,死死盯着眼前的几个士兵,手指无意识地做着曲张的动作。
他自己看不到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嘴人血,黑眼珠全部翻了上去,脸色青白,上面泛起斑驳的血纹,几个士兵看了都面露吃惊之色,小心翼翼地互相目视,拿着武器将文锦团团围住,但是一时间也没有敢轻举妄动,但是好在刚才他们喊得及时,这会儿城门已经关了,之前要进城的人也四散开来,因此他们心头稍定,只是紧紧围着文锦,谨慎地观察他,看他还会干什么。
然而就在这让人窒息的静默中,令人再次悚然的事情发生了,之前被文锦咬伤的那个士兵,如今顶着半边残烂的脸蓦地站了起来。
城头上的士兵一眼看到,顿时惊呼一声,给城门前的士兵紧急示警:“别打了,快进来!”
这一声示警顿时打破了此刻的僵持局面,那个半边烂脸的士兵蓦地冲向离他最近的人,上手猛地一抱,张嘴就朝他撕咬过去,被他抱住的士兵吓得出了一声冷汗,手脚并用,几乎使出全身力气第一时间把他扔在地上,随即飞奔向城墙,拉住城头士兵丢下来的绳子,手脚并用地朝上攀爬而去,然而那个烂脸的士兵却又从地上弹起来,追到城墙边儿上,跳起来去够他的脚,牵着绳的士兵一时手软,抓不住绳子掉了下来,被那烂脸的士兵追着张嘴又咬,慌得又分出去俩人去应付那个烂脸的士兵。
此时文锦对面只剩下一个士兵,他死死盯住文锦,虚张声势地大声道:“你到底是谁?拿着假的通行证想干什么?赶紧老实交代,不然被抓住的话,有你的好果子吃!”
文锦僵硬地一寸寸地抬起头,他眼珠本就上翻,脸色血纹斑驳可怕,那士兵无端端地打了一个寒噤,拿着武器的手不安地抖动了一下,末了一咬牙,蓦地冲着文锦扑了过去,而文锦也在这个时候朝他冲上来,循着本能的对血肉的渴望,伸出手,猛撞过来,随即扣住那士兵手里的长枪,与他展开力量上的角逐,那士兵不敌他,竟然被他一寸寸拉了过来,只得慌忙丢开手里的长枪,扭头扑向城墙,拽着那绳子飞速往上攀爬,如灵猿一般,眨眼间就翻了上去。
然而就在他攀爬的时候,又有一名士兵被那个烂脸的士兵抱住,遭啃咬受伤,最后剩下的那俩见势不妙,立即朝着城墙扑去,然而其中一个却被那个烂脸的士兵和文锦合伙拉住一条腿拽了下来,随即便同样遭到啃咬对待。
侥幸翻上去的俩人此时已经心凉的如同被冰雪浇灌过一般,目瞪口呆地看着下方恐怖的情形——因为除了那个烂脸的士兵外,另外两个被啃咬过的士兵此时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口中发出恐怖的声音,僵硬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因为这会儿周遭已经逃的没有活人,所以他们略显得有些焦躁,上翻着眼珠,看着城头上的他们。
“出了什么事?”一个略显凉薄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知道……”刚才才翻上来的士兵还没回过神,因此顺口答了一句。
然而问话的人却似乎十分不满意他们的回答,一脚一个踢开他们,那俩士兵抬头一看顿时慌忙跪下:“小人们见过云郡监!”
那云郡监看起来年纪约莫三十岁上下,眉目之间略显出几分阴鸷,鼻头过尖,一张薄唇,穿着一身紫色锦花长袍,个子极高,显得人愈发瘦,此刻他拧着眉头看着正在城墙下游荡的几个人,片刻后,突然冷哼一声,随口吩咐道:“来人,拿我的弓去!”
没多大会儿,听令的士兵就给他捧回来一张黑漆大弓并一个箭筒,里头插了数十支羽箭,只是这筒里的箭似乎与别的箭不太相同,较一般的羽箭长了几分。
云郡监冷笑道:“原本是为着打猎做的准备,今日倒是先派上用场了。”
说着话,他接过那张黑弓,突然翻身跃上城墙顶,一手持弓一手抓箭,翻手之间,三支羽箭已经被他扣在掌中,他微微弯身,张弓瞄准,瞬息之间,三箭齐发,挟着凛凛之威,朝着城墙下方飞去。
巨大的冲击力撞来,文锦几乎还没感觉到痛,就被朝他飞来的羽箭扎中箭头,同时羽箭气势未消,穿过文锦的肩头,依然带着威势,去意未减,牢牢地拽住文锦,将他狠狠钉在地上,文锦被巨大的力量掀翻,一瞬息之间,痛的脸色发白,神智彻底回归。
而城头上的云郡监脸色冷漠,再度张弓,将那几名遭啃咬过的士兵亦同样钉翻在地。
城头上的士兵们哑口无言,张口结舌,看看城墙下被钉住的人,再看看城头上的云郡监,顿时个个都露出了十分敬畏的眼神。
云郡监冷眼回头一扫,跳下城头,吩咐道:“去几个人,把他们捆牢给我送过来!”
说着话,他将弓也丢了过去,随即负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