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印吉一走,氤氲院却更热闹了几分,瑛妙一向是伤感来的快去的更快,没一两天就抛诸脑后了。且说如今正是春末夏初,草长莺飞,藤萝掩映的好时候,瑛妙刚刚复学就被几个同学拉去说是要计划一次踏青野炊,派她去打听男院的学生什么时候去,瑛妙自是知道这一伙人的小九九,不过她也有此意就顺势过去问了,说也奇诡,瑛妙也是女子,那帮男学生对她却说不出的好,难道真因为她长得绝色,后来有个同班的弟弟一语道破天机,说是妙世女春风拂人般,醉人又柔和,最重要的是没有一般女子予人的侵略感,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窝囊的让人放心啊,也就心下平衡放过瑛妙了。
却说瑛妙借此机会自然先是大慰相思之苦,看着眼前略见消瘦的王禹戎,也不顾四周围人多眼杂,一把就扯过了他的手,嘴里还嘟囔道
“你看你怎么叫人放心,我不是托人给你带话了么,我在家并未受罚,不过是出不来罢了,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看我都胖了,你,你却瘦了,叫我心里怎么好受……”
王禹戎先是见她颜盛色茂,丽色夺人的站在那里,心也就放下了一半,又顺着她的话上下打量,不知怎的就瞟在了瑛妙近来煞费苦心,初见成效的两个小馒头上,一时面庞飞霞,暗道这冤家怎么几天不见变化这么大,怕她看出自己窘迫就沉下脸来,半真半假的嗔道
“别在这甜言蜜语的哄人了,我就是吃了你这个亏,后悔也来不及了,你还有脸说,我为什么瘦了?你为什么胖了?哼,八成是又有了相好的把我忘了吧,你也不必解释,我知道爱你的人多着呢,你人大了心也大了,自是看上更好的,把我忘了……”虽是戏言,一番说下来越觉得有理,竟真个的恼恨起来,一双杏目冒着火花的盯着瑛妙。
这边瑛妙暗叹孔老夫子那句明言到此可变为“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了,自己这不白之冤也受的不少了,以前净是作揖告饶,赔小心的解释,成效着实不大,还签了好多“不平等条约”,看来趁此机会要改改战术了,因此并未如往常般放低态度,而是故做恼状道
“你还说我心变了,你如今这么一次两次的冤枉与我,可见是你变心了才想打发我了呢,我的心难道你还不知道么,总这么着有什么意思!”说罢还转过身做足做全套,料想这次必得降服小胖子,哪知等了一刻却听脚步声竟越来越远了,忙转回身,只见王禹戎大跨步的走了,全没平常从容端雅的风度,眼见着就要看不见了,忙疾跑着追将上去,待好容易拉住了他,早已是双眸红肿,哭损朱颜了,一时没了主意,只得故态重萌又发了个毒誓方才留住王禹戎,两人正不可开交间,不知刘雨芝从哪冒了出来,一边把王禹戎拉走一解释道“不知是谁告诉了先生,你快走吧,芹先生不刻就要到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瑛妙无法只得由他们去了,自己也赶紧躲回女院了,刚好下课,老师从学堂里出来,见她怔怔的站在那不由柔声问说“可好点了,实在不行就先回去找刘大夫看看,不要硬撑着”
瑛妙知道是同学编的谎话,只得诺诺道好多了,不敢耽误课业等等方把老师骗走。待告诉众人自己这次无功而返,原本以为会受他们奚落处罚,哪知她们竟不恼,只说原来她也不过如此,男院的也不见得多喜欢她,最后又决定还是女院自己组织。倒惹得瑛妙暗恨一场不提。
只说到了约定那日,一干青春洋溢,策马扬鞭的少女,呼啸着纵马疾驰向尝荒山而去,安京城早起的百姓见着情景又是赞叹又是羡慕,也不有不懂事的问身边的人怎么还夹了个绝色的小公子在里边?惹得旁边的人赶紧捂住他的嘴笑骂着说他没见识连大大有名的玲珑世女都不认识。
其实骑在马上的瑛妙也是有口难言,谁知道扮个潇洒这么受罪,来去是如风了,可眼里嘴里也是风,又不好意思停下,只好强挨着,好容易到了忙下马来先取出一块罗帕来拭泪,恰被步如看到了,坏笑着挨过来,一把抢过帕子,足足的看了一会自己可怜楚楚的样子,又调笑说“佳人何故珠泪涟涟,莫不是娇花受不得风猛,怪我设想不周,来来来,罚我为你拭泪吧”说着就要用自己的袖角来为她擦眼泪,瑛妙正恼,啪地打掉她的手道
“还我帕子,你那脏兮兮的袖子再把我眼睛迷了,哼,我是不争气,你且笑吧,以后再不来了。”
那一边武孔和傅青重听她两在此吵闹就过来了,看着瑛妙扎毛似的样子忙把笑憋住了,又同声共气的数落起步如来,三个人没有两三句就戏耍似的动起手来,傅青重和武孔一伙却半天也没制住步如,倒把武孔的性子激了起来,把傅青重一推到旁边,连声说要见识见识,一时间把几乎所有人都吸引过来了,围成一圈,有助拳的,有叫好的,没了看束,这些半大的孩子才变现出年纪相当的烂漫胡闹的天性,这一众人正热闹,却见瑛妙悄悄的退了出来,又看见辜斯志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远处一个小坡上,自己不爱看人打闹,便寻她去了。来到跟前,辜斯志正把马栓在一棵小树上,弄完了才对她说“你怎么不跟她们一块玩儿,今儿没人跟着,怎么闹都不会传出去给家里人知道的,”说罢倚着树坐下了。
瑛妙给她说的有些窘,也顺口对她说”你是怕家里人说你才不敢放肆么?哪知道你也这么没胆。”
辜斯志倒是难得的笑了起来,一边又道“正是,正是,你怎么这么了解,哈哈”
瑛妙方知自己一番话正像是此地无银自说自己一般,要生气却又看开怀大笑的辜斯志是难得的高兴,想来她也是难得的放松才跟自己开玩笑的,因此就释怀道“你也开起玩笑了,哎,要我说这样无拘无束的活动就该多开展几次,你看她们,都疯了”用个精致的小下巴点了点远处坡下猴子一样的一群人复又说道“还是咱俩在这清清静静的说话有意思,你看,这一片绿地多美啊,虽然没有奇花异卉,但那种原始的蓬勃的生命力却是什么也比不上的,有一天我长大了,就要像我那个没见过面的堂哥一样,游历天下,看遍立安所有美丽的景致才算不枉这一生……”说完起身找了一个平整的草坪躺了下去,又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一时清风拂面,枕着身下柔然的小草,听着平静的山野间热闹的吵闹声,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超然物外的感觉,真想一直这么躺着,再不用回去过那种压抑的日子。
一边的辜斯志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如仙子临世般悠闲的瑛妙,那一双如蝉翼的睫毛覆在白瓷似的肌肤上,衬着如樱的唇,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娴雅自然的氛围环绕着,如梦似幻,多年后,这位立安的中兴之臣仍能清晰的想起这一刻,那个春日阳光下的情景便如尝荒山上不知名的野花般,在她的记忆里,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而眼下,这静谧没有维持多一会就被寻她们的几个少年冲散了。
“哈哈,你们倒在这享福,快来,李舒要和郑伐比马术呢,这可难得,我押了郑伐赢,快过去给我做个见证,走走走…”
推搡间,瑛妙和辜斯志就又和大伙汇合到了一起,又被人逼着押了李舒,幸而李舒不负众望最后时刻发力微末之差赢了比赛,赢的一方自是兴高采烈的去捕中午的午餐,输的一方却要留下来生火做灶,也有几个耍赖的不干偷偷跟去打猎了,瑛妙虽是赢的但不爱看那血淋淋的场景,便自发留下来,不过大伙看她嫩若葱根的纤纤十指,雪白无暇的一张小脸便打发她一边玩去了,瑛妙正乐得清闲,找了个背人的地方体验扑蝶之乐去了(这么郎郎腔的爱好不敢让人看见)
待到午膳时,十几个人团坐烤肉,又有人拿出了会仙居的名酒,呼喝间大醉一场,直到申时才由辜斯志提醒,整理一番歪歪斜斜的回去了,步如趁瑛妙迷糊间把她抱上了自己的马匹,一路慢跑着回京了……
当天晚上,氤氲院瑛妙寝室
红移恨恨的又给瑛妙盛了一碗解酒汤,交代淡雾再去取些解酒石,才急步走到床头,先扶起唉唉娇唤的瑛妙,服侍她喝下第二碗解酒汤,复对一边眉头紧皱的绿易道“也不知是哪家没计量的小姐,就把她灌成这样,帕子也丢了,当初好容易寻得两个一模一样的珠子,我费了多少心思才嵌在那坨丝上,明天看这祖宗怎么心疼吧,哎。这也罢了,幸亏这两天王妃事务忙没召见,要不又有一顿好说呢,”顺手把空碗递给一边的绿易
绿易接过后放在一边,也埋怨说“可不是,最恨不知自己什么底子,难道人家给她还不会推么,只累咱们几个罢了,若是印吉还在,还在…..”一时竟说不下去了,又看瑛妙略有好转,嘟囔着睡了,叹息了一阵,便起身吹灭了床头的玛瑙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