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王夫的屋里也是忙碌而有序的,穿着青鸝密纹紫罗衫的司徒言端由着贴身小侍有条不紊的整理衣裳的下摆,忽见一队人夹着二世子和小世女鱼贯而来,便挥退了小侍,待请安完毕后亲自检查了小世女的穿戴种种,又问了跟在后边服侍的几个问题方领着一众人往正堂去了。
另一边,王妃正在淳熙堂与诸位寒暄,下人来报说太女驾临,又忙忙的赶去前面迎接了。虽说太女胡瑛昊是侄女,但君臣之礼不可逾越,候了片刻,便见一辆隆华的车辇缓缓驶来。
“皇姨亲自迎接,倒教侄女过意不去了”正值盛年的胡瑛昊是当今皇上的长女,宽容仁厚,朝中民间都有称颂,近几年来帮助皇上协理朝政,又实实颁布了几项于国于民都大大有利的政令,更得民心....只有一样,胡瑛昊子嗣上稍见不足,三十几许膝下只有一女名唤胡泱,六岁上下乃是御封的郡女,今天也随母亲来了。
“泱儿见过谨姨奶”随着下车的便是胡泱,奶声奶气的请过安后就又走回母亲身后,似模似样的垂手而立。
“太女一路辛苦,来随我到堂中歇息会儿吧。”
一大片人忽悠悠的也向正堂走去,吉时已近,小世女就要开始抓周了。
众人回到堂中,正巧王夫带着小世女也到了,一阵请安拜见后,抓周才正式开始,
只见一张长桌铺以衡州罗锦,上又陈列着笔墨纸砚,弓剑宝珠,还有士农工商各型各类不一而足,虽是放小尺寸的仍是满满腾腾摆了一大桌,空隙处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茫茫然的坐在那里,这孩子匍一出来就听众夫人(指的是官员们的老公……)一片哗然,继而又持续了一阵充满怀疑,怜爱,叹息的议论方才安静下来,
“冷静,冷静”妙妙看着一大桌的东西,实在是有些晕头转向,又有一大群的人议论纷纷的看着她,接下来该干什么来的,对了,好像是要拿一个珠子,想到这,就见她拱起穿的圆滚滚的小身子慢慢的向桌子那头移动,一时间,那可爱的小样子又引起人们新的一轮谈论
真是的,珠子放在哪了,巴拉开一张小犁,扫开一段小筝,就见一颗发着淡光的蟒珠幽幽的躺在那里,众里寻他千百度,一把抢上前去稳稳的抓在手里,正要挥手示意的时候,突然被一声凄厉的哭号夺去了注意力:
一个绸缎包裹着的小胖子一边哭,一边长长的把手伸过来要够已经握在她手里的蟒珠,再顺着往上看,抱着小胖子的也是个绸缎加身的中年女人,儒雅的容貌此刻也无奈的皱着,一边轻哄着,一边收回小胖手。
不知怎的,妙妙忽然想起了前世,那是她四五岁身体还好上幼儿班的时候。跟她同桌的是个家境优渥教养很好的小胖子,又腼腆又斯文,大概是自己最初也是最后的有好感的男生了吧,没等上完幼稚园,身体就不好了,妈妈做主,把她转到了一个环境优美的疗养院,真正的与世隔绝,能见面的只是一些和蔼的老爷爷老奶奶。眼下的情景竟让她有恍如前世的感觉,手也就不由自主的递了出去,看着眉开眼笑的小胖子,她也不自觉的笑了……
“弟弟,这个给你换”在大家都以为事情告一段落,正要继续的时候,小胖子又出手了,这次,是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掏出一颗黑珍珠似地珠子放入妙妙的手里,质地温润的珠子带着小胖子的体温柔柔的在手心里滚动,
就这样吧,反正是珠子就好了嘛,好累了我也。妙妙得意洋洋的挥了挥小手,就坐在原地不动了,任旁边的印吉怎么暗示似地推她也纹丝不动,没办法,抓周到此结束,真正的华宴这才开始,妙妙打着哈欠握着手里的黑珍珠渐渐的睡着了,这之后就跟她没关系了吧……
淳熙堂重被收拾一翻,摆上了宴席,然而一边脸似黑锅的谨王妃让在座的官员都有点战战兢兢,除了小胖子的母亲,吏部尚书王冕,脸黑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座在上首的太女看看皇姨又看看王冕,沉思片刻开口道:”皇姨,王尚书,两位本是亲家(王冕之弟是胡苛的侍郎,也就是二世子的生父王宜),如今小世女与小公子又十分的投缘,看来不如亲上加亲,若不嫌弃今日就由孤做媒,成全这段姻缘如何”
“太女,小女顽劣,今日之事实在对不住王尚书,改日我自当登门将合浦珠完璧归还,还请王大人见谅”
“王妃所言欠妥,犬子年小,也是我教导不严,才会生出事端,该请您见谅才是。小世女聪敏良善,小小年纪便知谦让,容颜秀美,如同芝兰玉树,更兼身份尊贵,太女容禀,犬子身份低微,王冕不敢高攀,望您收回成命。”
原来在立安,凡是身份、家世相当的世家公子自出生起都有带合浦珠一说,等到要出阁的年纪便就作为嫁妆的一部分,在新婚之夜亲手交与妻子,今天众目睽睽之下赠珠的小胖子,是王冕近四十岁与正夫得的老儿子,平时爱若珍宝,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年纪相仿,也是王冕的爱子,两人一个端雅大方,一个娇憨吃吃,都是王尚书的心头爱。又都好相貌,私下便被唤作”双璧”今天那一个身体不适便只带了小胖子一个人来,因实在黏人又怕被人挤着王冕便亲自抱着,那合浦珠本来珍贵,不该给个小孩子自己佩戴,也是机缘巧合,前几天小胖子看见刚下朝的母亲更服,一下子就看上了王冕佩的蟒珠,抓住了就不撒手,这是朝廷按品级赐下的,非同儿戏,便强行夺了过来,拿别的珠子逗小胖子开心,谁知小胖子是认准了蟒珠,拿什么也不理只在那哎哎的哭。尚书夫人见了,实在无法就拿出了合浦珠,小胖子看了也很喜欢就将就了,所以这两天合浦珠都安安稳稳的放在小胖子的荷包里,哪知今天随母亲来赴宴,见一个漂亮的不得了的小“弟弟”竟然能得着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珠子就控制不住情绪了,后来又想自己把人家的珠子夺了,也是不好,便拿了荷包里的跟他换,这一换不要紧,就自己把自己给卖了,他的舅舅王宜虽说做了王府侍郎,可两府的关系却不要好,当年王冕王宜的母亲犯了事,万般无奈求着老皇上指派把个绮年玉貌的儿子送与谨王妃做侍郎方在官场又将将有立足之地,而谨王妃一向冷淡,对着有求自己的婆婆更是没什么好脸色对侍郎也是似有若无,与王家的关系就淡了下去。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王家独女王冕后来在官场上却是顺风顺水,有浮无沉,不到十年便坐上了吏部尚书的位子,另一个弟弟也蒙圣眷封为贵君,当下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候。才不会把心爱的儿子送入狼口。
太女虽见两家都有抵触,但两家联姻却对自己日后皇位稳固大有好处,便只改口说现在只是口头约定,日后孩子们长成实在不好在做打算,谨王妃与王尚书虽知晓太女的打算但无奈太女口风强硬也只得做罢,这抓周宴先是仙童般难辨雌雄的三世女,然后有王公子搅局赠珠,又是太女通情赐婚,真个是热闹非凡的一场大戏,看的众人意犹未尽又怕成了炮灰便一个个趁早打道回府了。
牙床上酣睡的妙妙还有马车上睡眼朦胧的小胖子尚不知,各自的终身就这么许给了对方。命运的罗盘也就此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