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宫的夜空中从来不缺星月,入夜无需燃灯,银辉撒满宫闱,景甚怡人。
所以才不止她想出来逛一逛,那山楂树下已有人捷足先登。
长衫曳地的男子披一身星辉背对着桑虞站在树下,身型高挑修长,散在身后的长发被风吹斜去一边。
惊觉冒失,桑虞悄悄朝后挪步。
钟离阜转过身,手中捏一颗红果,朝桑虞柔声道:“很甜,快过来尝尝。”
桑虞讶异:“怎是你?”
钟离阜闪身至桑虞面前,递上红果:“我为你挑的,这颗果大色泽也好。”
桑虞看着那颗确是又大又红的山楂,犹豫了小会儿还是伸出手去接了过来,而后回以一礼:“我就不打扰仙君了,告辞。”
就上次总结的经验,这人功法高,脑袋傻,见人就亲,亲了就跑,实在不是什么正经神仙,虽不知南华何故与这人有了交集,反正她是不想与此人再有交集。
钟离阜一挥袖,设下法障拦住了桑虞的去路:“我有话同你说。”
桑虞心中一把火提了起来,好歹她也是神族之尊,连天帝都要以礼相待,这人毫无章程礼数罢了还三番两次拦她去路,实在气人。
“仙君此举怕是不妥,我老人家年纪大了,万一被你吓出个什么毛病,回头你对南华可不好交代。”桑虞不掩怒意,横眉冷对。
钟离阜却笑了:“你如今的性子和之前比起来真是判若两人,不过这样的你也挺好。”
“这就是仙君要同我说的话?”桑虞对凡界的过往无特别执着,即便是真的忘了什么人什么事,不过短短数年光阴,这人都位居神尊了,到底有什么看不透放不下的,连她重化新生了都还要来纠缠。
钟离阜突然蹙起了眉,目光灼灼:“为何与其他男子亲近?你说过只对我如此。”
“其他男子……”桑虞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后忽然斥道:“你窥视我!”
“你和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相拥,谈何窥视。”
“我竟不知尊位之神连非礼勿视的道理都不懂!”桑虞怒火攻心,一招破了法障,转身就走,她怕再呆下去,就要在别人家里动粗了。
钟离阜闪至桑虞身前,又伸手拦住,神情严肃:“我说过你已是我的妻。”
“你住口!”桑虞风度尽失,退后一步化出长剑,口吻生冷:“让开!”
钟离阜未曾想玄云宫里那个在他跟前温顺乖张的小丫头有一天竟会对他怒言相向,白刃相对。
如今的扣儿记不得他,心里也没有他,他以为至少可以重来,一如幽谷崖上的一见倾心,或如玄云宫内的久伴生情,他都可以和她重新走一遍。
又想起那日扣儿在于府死去之时,眼神里满是悲怨,也许是潜意识里不想再与他有纠葛,致使重生后对他格外排斥。
但是不管多难,不管是崖上的蝶音还是玄云宫里的窦扣,亦或是此时站在身前的桑虞,他都会找回来。
“扣儿。”钟离阜不顾桑虞怒火,又靠近几步。
桑虞把没来由的心悸抛诸脑后,对着那伸过来准备触她的手打了一功法出去,连着身子把钟离阜震退去数尺。
只听她冷冷道:“我喜欢亲近谁就亲近谁,何时轮到你管束,我虽不记得凡界的窦扣与你有何纠葛,但窦扣已死,我桑虞清清白白的身子怎能让你口头玷污,劝仙君也莫要纠缠,我已心有所屬。”
钟离阜袖下的手臂生疼,却不及桑虞此番话扎在他心里的疼。
见钟离阜脸色瞬间阴冷下来,桑虞吞了吞口水,底气瞬间少去一半。
紧接着钟离阜朝她快步走来,桑虞又凝聚功法再次出击,不想被钟离阜一招反制,生生压下了她的灵力,还把她紧紧困在怀里。
桑虞气急败坏:“你放开我,这里再怎么说也是天界,容不得你胡来。”
“若我执意胡来,谁能耐我何?”
话音还未落桑虞就被人打横抱进了卧房,放在了榻上。
“你要干什么?!”她眼睁睁看着钟离阜欺身而下,奈何灵力被压制,毫无反抗之力。
然钟离阜只是埋头在她耳畔低喃:“师傅从小教导我,情爱为修行中的大忌,最易衍生心魔恶念,我便自小苦修寡淡心境,连师傅逝去时也未心痛动容,自掌管阴山以来,玄云宫万年如一日,我甚至不记得上一个住客是妖是仙,是男是女,直至有一日南华送来一个小女娃,她依赖我,恋慕我,多年来守着心思从未让第二人知道,不知从何时起我心里亦有了她,当我想要回应她的心意,当我想要好好护着她,她却猛然离我而去,连一句诀别之词都未曾留下。”
此番话说得甚是伤情,让桑虞不知是该继续怒言相对还是该予以安慰。钟离阜口中所述的曲折情事真是比落孤城的说书先生还说得精彩,她都想拍手叫好了。
桑虞轻咳一声:“仙君可有认真看看是否寻错了人?”
钟离阜对此不回应而是单手解开桑虞的衣结,继而有些使性道:“你若清白给了我,心里便只能是我了。”
桑虞本就衣着单薄,这一扯难掩春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竟不知反抗,反而……还有些许期待?
直至唇上温热,才稍稍拉回桑虞的理智。
她又被亲了!
不过这感觉越发熟悉,突然脑中闪过一些零散的让人羞红脸的片段,有一个声音不断在脑中一直回响,时而高亢,时而嘤咛。
“大叔……”桑虞虽被人封住了唇,说得含糊,可还是让钟离阜喜出望外。
他撑起身,看着桑虞欣喜道:“你再唤一次。”
“大……叔?”
“想起来了吗?”
桑虞定睛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绝美面容,轻轻蹙起了眉。
刚才脑中的片段现下一扫而空,她仍旧回忆不起,却已然接受了自己与钟离阜在凡间确有纠葛的事实。
“我有话想说,你先放开我。”
钟离阜也不为难,他直起身坐在床畔看着桑虞,莞尔而笑:“你想说什么?”
桑虞重新整理好衣着,下了床走到窗边坐下,神色肃然:“仙君既已是神尊,何以执于凡事?即便你我二人有过什么,仅是短短几年,于你不过弹指一瞬,仙君这般纠缠未免有失身份。再者世间女子千万,仙君大可不必在我这颗歪脖树上掉着。”
“扣儿……”钟离阜无奈。
桑虞伸出手打住:“我叫桑虞,不是你的扣儿,还是那句话,我已心有所属,望仙君莫要纠缠不休。”
钟离阜非但不恼还保持着笑容:“你不会喜欢上别人的,不管忘记与否,你的心终究只认我。”
桑虞啼笑皆非:“仙君未免……未免太过自以为是。”她起身要走,回头又道:“恰巧我最讨厌的就是这副嘴脸,我虽打不过你,但也不会乖乖就范,更不要妄想我会属意于你。”
“身由心控,你刚才回应我的亲吻就如那日的扣儿一般无二。”
桑虞在门边停下:“不知仙君修的何派道法,竟如此淫秽。”
钟离阜不顾调侃,看着她的背影淡淡道:“我倾心于你,故想亲近于你,故不愿你亲近别人。”
直白的情话让桑虞的心仿若被针扎了一下,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酸涩痛楚之情绪,实在是莫名,她微微侧头用余光瞥了一眼钟离阜,咬唇说了一句“恐怕我得辜负你的心意了。”后逃命似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