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慧殿院内,参天大树下,二人坐于草间悠闲对奕,身侧茶点蔬果,金杯美酒,那零散下落的蓝花为此情此景更添一分惬意。
敖聪斜躺撑着头,指尖落一颗黑子,叹道:“管兄如此心不在焉,我赢了也不光彩。”
管夫已拿起身侧酒杯一饮而尽,心事重重:“父王的顽疾越发严重,我心中甚是忧虑。”
“管兄此前说的三味药引,天竺圣水不在话下,我让人随时去取便可,至于其他两样……”敖聪摆手让伺候的婢女退下。
“那红鳞蚌珠说来奇巧,前些日子我国的大祭司及其一名司女突然失踪,而在那司女的房内搜到一封信,其上内容便是那流落世间的蚌珠下落以及一行‘此物与其深埋于地不如赠予需要之人’。想来是个心善的女子,也不知两人何故要走。”
“这么说来,就差赤炎蛇胆了。”
管夫已点点头,又饮一杯。
“哈哈哈哈……”岂料敖聪突然大笑,继而拿起酒杯相敬:“那就先恭喜管兄了。”
管夫已不明所以:“喜从何来?”
“阴山有一处湚琉池,那赤炎蛇受命看护,不得轻易离开,你我只要找到此处,杀其取胆。”
“敖兄何来的消息?”
管夫已意外不已,自西海一别,他本想跟那蛇套近乎,岂料走访阴山多地都寻其无踪。
“他与家妹还算有点交情,去湚琉池前还特意去西海送了一些人间玩意于她,闲聊间便告知了家妹,我也只是不经意问了一问。”
“可是飞升之妖不易对付,敖兄说得如此胸有成竹难道是已有良策?”
“湚琉池是囚禁妖兽的地方,定不得掉以轻心,我虽打不过他,但能周旋一时。”敖聪示意管夫已附耳过来:“只要你……”
“欠妥!”管夫已听后直摇头:“天界虽无权管制我,可敖兄难逃问责。”
熬聪轻蔑道:“我是西海龙太子又是天帝的八女婿,我惩处一只犯错小仙有何不可?况且如今阴山归我管,他既是在此修炼便是受我管辖,日后天帝若真问起来,随便安他一个罪名便是,反正死都死了,难道天帝还能为了一个死人和我这个女婿过不去?”
此话说得头头是道让管夫已无言反驳,心下顿时十分感激:“敖兄为了我的事如此费心,夫已何德何能。”
熬聪蹙眉摆手:“若非你幼时相救,哪还有今日的敖聪,管兄莫再说生分的话。”
此时红鹤提着香盏入了殿来,他见树下有人,先是面无表情地朝敖聪行了礼,而后径直朝殿内走去。
敖聪见红鹤进了太慧殿才压低声道:“只是湚琉池之所在无从得知,这小仙童口风紧,我问了数次无果,碍于是钟离阜的人,又不能太拿他如何。”
见管夫已神色顿时黯然下来,熬聪又道:“不过我近日发现他喜欢凡界小孩的人偶玩物,尤其对一个牵丝木偶情有独钟。”
说到这,敖聪神秘一笑。
管夫已双手一拍:“我明白了!敖兄是想让我用……”
“咳!”敖聪打断管夫已道:“这会儿也到午膳时间了,前两日八公主派人送了一些珍奇野味来,还附带了两个会煮菜的厨子,你有口福了。”
红鹤一面扫着书架上的灰尘,一面瞅着窗外树下的二人。
这位姓管的一来就说要入殿参阅,而且兴致勃勃的,不过即便熬聪再怎么重视这位友人还是信守禁入之约拒绝了他,倒是让红鹤觉得这熬太子虽然纨绔无理,却还是有可取之处。
也不知两人交头接耳在说些什么,再看面上神情,总觉像在密谋。
红鹤叹气,走到一方桌前坐下,兀自嘀咕:“仙尊走了,桓翁走了,窦扣走了,小五走了,唯独把我留了下来,留下来看家也就罢了,为什么往玄云宫塞这么一个给我添堵的人,还带了一群不知所谓的人,就连带来的那俩厨子居然使唤我去摘椿芽……”他往桌上倒头一磕:“仙尊啊,您快回来救救红鹤吧,再晚没准我就会被他们拿去煮鹤汤了。”
日头渐偏,红鹤不知不觉在殿中打盹了两个时辰,他站起来朝外探去,树下已空。
稍微理了理衣容,红鹤关了殿门出了殿后匆匆朝宫门外走,都怪他睡太熟,宫门外的传讯纸鸢飞来了好久都没察觉,也不知访客等了多久,总不好落个拒客的名。
红鹤放下门栓,宫门大开,见一相貌清秀,衣着极为素简的男子站在门口。
那人一见红鹤便直直跪地道:“小妖初来乍到,特此来向仙尊问安,不求能见仙尊,但求能得仙尊指点。”
红鹤见那人头上顶着一双雪白尖耳,看来还是个刚修得人形的,正要告知仙尊不在,又听那人道:“小妖真身白鹿,修为粗浅,如今修得人形,望得仙尊赐名。”
“仙尊近日远行不在宫内,归期不定,你回去吧。”红鹤说完正要走回。
“仙君请留步。”白鹿起身行礼:“若能得仙君指点也是万分有幸的。”
红鹤停下,又看了看那人,寻思一阵。
“我真身红羽鹤,仙尊就管我叫红鹤,你让仙尊赐名定是唤做白鹿。”
那人倒是欣然接受,又行礼谢过,接着道:“小妖在凡间多年,虽染了一身俗气,但也学会了一些手艺。”他从掌中化出一木质人偶,一边解说一边示范:“这是磨墨人偶,把先墨块放入木偶的两手间再转动背面的齿轮,只要转动两圈就能研磨一刻钟,因闻仙尊喜弄文墨,所以白鹿觉得它对仙尊来说定是有用的。”
红鹤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眼中难掩激动神色,可仙尊素来不收礼,他可没这个胆子。
见红鹤迟疑,白鹿面上扫过一抹不着痕迹的笑,他掌心翻转又化出一衣着长相甚是诡异的木偶:“北海绒礁岛上有一哈雅族,擅制各种木艺,此人偶是用岛上特有的降龙木雕刻而成,经年不腐,据说族人将其用于参拜,祭祀,婚嫁之类的正式场合,可挡灾化厄,仙君若不嫌弃,可当吉物摆设。”
这番话真把红鹤说动了,眼下就有一个大灾难在宫里,来给他挡一挡吧。反正仙尊不在,反正不是什么仙丹,仙草有明显贿赂之意的东西。拿了也没人知道,知道了也不是死罪。
红鹤轻咳,一本正经道:“倒是个精致的小玩意,仙尊此次远行在外,把这人偶放入他房内,望使仙尊行事顺遂。”
白鹿身躯微弓,双手奉上:“能为仙尊所用,是这尊木偶的荣幸,也是白鹿的荣幸。”
“另一个也给我吧。”红鹤已经毫无顾虑,若白鹿再拿出几个,怕也要一并收了。
白鹿一愣,赶忙又化出刚才那尊磨墨木偶递上。
红鹤把两尊木偶收入袖中,简单交代几句:“阴山东南边有鹿群栖息,林深树茂,地平草肥,若还没找到居所,可前往探寻。能在阴山修行的大都安分守己,若真有抢夺杀戮,绝逃不过玄云宫的眼睛,安心去吧。”
“谢仙君指点。”白鹿弓身拱手,目送红鹤而去。
待宫门阖上,白鹿轻笑:“阿吉,要让你父王知道你用双生魔伶,小心储位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