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窦扣不知此时是否该出声,不过总得有人打破僵局才是。
“不如……”她试探道:“嗜鬯你也一起去落孤城吧。”
嗜鬯不解地扫她一眼。
“我带你去找戚怪,他也在那城中,等蓝姨救出季大哥,我便履行承诺跟你回来。”不知这招缓兵之计是否管用,最坏不过就是一辈子在这阴山之中供他使唤而已,反正有吃有喝死不了,只要季大哥能平安回来就好。
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他早晚是要让这丫头引路前去看望多年不见的好友,眼下既然给了台阶,那便顺势下了去。免得自己忍不住真和蓝渊斗上一斗,他确是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到时候不但面上无光还无法阻止小丫头被蓝渊带走,况且这丫头也答应了会跟他回来,以后日子长,再慢慢摸她的底细。
嗜鬯轻咳一声: “我也不是冷血之人,既然你那么重情义,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且应你去就是。”
口舌还要占上风,脸皮既厚又死要面子,蓝渊越发觉得此人滑稽,简直损了一副好皮相。她无心再和嗜鬯争论窦扣去留,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既然已决定追随窦扣,又岂容许别人把主子当家奴使唤?等救出忘儿,如果嗜鬯真要带走窦扣,她不让的话,他又能奈她何?天帝她都不放眼里,更何况这千年道行的蛇仙。
嗜鬯趁人不备,口中轻念,化作烟缕卷起窦扣飞出洞外,留下蓝渊惊愕地拍桌而起,追了出去。
三人瞬间立于巨瀑潭边。
嗜鬯揉了揉额头故作虚弱:“哎呀,最近睡太久,脑袋还昏昏沉沉的,随便施个法就这般头晕目眩,看来这一路可要耽搁些时候了。”
真是个费尽心机占便宜的人,蓝渊岂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怎奈窦扣单纯好骗,此时正扶住嗜鬯一阵嘘寒问暖。
“都上背!”蓝渊说完化身成一只巨大的青耕,冠羽似扇,匀散高耸,异彩纷呈,翎尾修长柔软,浑身腾着幽幽冷焰。
青耕抖落一身星辰,俯身趴下。
掩不住满脸得逞的奸笑,嗜鬯拉起窦扣纵身一跃,稳妥地跪坐在蓝渊背上。
嘿嘿嘿……能驾驭这上古神鸟,魔界圣后,以后天界那些仙子定会对他又多出几分瞻仰。
待两人坐稳,青耕双爪一蹬,冲入云霄,在空中划出一条又大又长的青绫,柔和蜿蜒,久久才散去。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虽说这时节寒风刺骨,可身子陷在羽绒中却丝毫不觉得冷,还十分暖和。
窦扣紧闭的双眼在飞行平稳后才缓缓睁开,愕然看到自己正身穿云中,初阳在天尽头刚刚升起,满天红云如海浪,晃眼得很。回头再看向阴山,穿云数层,卓然独秀,透过烟云亦隐约见几日前行船到阴山的那湾大湖,全景入眼,支流众多,四通八达,那湖上的渡船三三两两,也不知那个渡她的好心老伯伯在不在其中。
似乎不再担心会掉下去,蓝姨得救也释放了心里的阴霾,窦扣此时心情极为雀跃,她在天上飞耶!好漂亮的云,漂亮的太阳,漂亮的湖光山色尽收眼底!心里盘算着以后回来得跟嗜鬯学些法术,这样就能自己飞了。
才花了半柱香的时间就飞完了窦扣几日的脚程。蓝渊落于护城河畔,隐去一身艳华把自己变成当初那个普通妇人,只是换了身稍微得体的衣裳,嗜鬯则是一身奢华大红金边锦袍,配上本就不凡的相貌,颇为惹眼。
“你就不能低调点?打扮得像个新郎官你不嫌尴尬?”蓝渊的头微微犯疼,这男人哪是蛇,简直是只孔雀,自恋,厚颜无耻,死要面子的奇葩物种,这身打扮进城,搁谁不会多看几眼?万一被魔界的人盯上,恐会让印月知晓她大难不死,继而加强防备。
“凝香仙子未免管得太多。”随手变出一把折扇,嗜鬯拉着窦扣悠哉悠哉地朝城门走去。他得把家奴看紧点,免得一不留神被人掳走。
蓝渊发现自己修行数万年的沉稳心境都快被磨完了,却也只能无奈地跟在数米之外,只要不走一起,便没人会注意到她,保持窦扣在视线范围内就好了。
进了城后,无论是城门口摆摊卖豆腐花的大婶,或是擦身而过的姑娘,甚至在酒楼上靠窗赏景的富家小姐夫人,眼神都齐刷刷地向他俩扫过来,看得窦扣浑身不自在。
某人却习以为常,甚至还眉目传情,邪笑着抛出几个飞吻都能让那些女人们失声尖叫,有的甚至羞得差点晕过去。
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一身材纤细的女子撞上嗜鬯,嗲声一呼,眼看就要跌倒,被嗜鬯一手拦腰捞回,他身子缓缓向前贴去,在那女子脸上吐气:“姑娘花容月貌,身姿撩人,是万万不能受丁点损伤的……”
只见那女子面色涨红得厉害,口中言语碎成片片:“公……公子,翠……翠……翠盈多谢公子搭……搭救。”
“翠盈……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名字了。”
似乎不打算放手,两人就这么一个后弯,一个前倾的保持着姿势。窦扣在一旁傻愣愣地站着,虽说她从没听过男人的甜言蜜语,可总觉得嗜鬯这不叫搭救,反倒是登徒浪子的行为。
蓝渊实在看不下去,手指在袖中一掐,只见晴空万里的天上骤然飘来一团黑云,大雨瞬落。
嗜鬯低咒一声,不得不赶紧松开怀里的软玉温香,匆匆道别,隐入街角,留下还在原地发愣的女子全身浸透还回不过神。
该死的鸟!把他弄得如此仓皇狼狈!他是上辈子欠她的吧!
这城中不乏美人,本想在山下多呆上一段时间,现在却被蓝渊弄得兴致全无。
“丫头,带我去见戚怪。”
窦扣还在纳闷这雨怎么说下就下,说停就停的,听到嗜鬯此话,也乐得他终于从女人堆里想起了来此的目的,于是指了指一个方向道:“沿着前边的河走到尽头就是了。”
落孤城外有护城河,城内亦有河流穿城而过,把城一分为二,岸边杨柳依依。河中船舫里都是些行酒作乐的达官贵人,两侧多为酒楼客栈,行院,还有落孤城特有的斗场,是一些有钱人买了流放的奴隶,让他们互相斗殴,作为赌钱的乐趣。沿河一路走来,见到不少这样惨无人道的赌坊,尽是欢呼,叫吼,鞭打夹杂着哀嚎,惨叫的声音。有人更是直接被打出护栏外,掉入河中,非但无人搭救,还被船中游玩之人怒骂扫了兴致。
然嗜鬯对此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两只桃花眼只顾着抛向两边凭栏看他的小姐,夫人们。
“你救救他吧。”窦扣指着在河里挣扎的人,那人正努力地朝岸边游,身上的血染得河水一片腥红。
嗜鬯皱眉:“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谁都想救,你以为你是菩萨啊?救苦救难啊?不插手凡间生死之事,是天界规矩,况且他死不了,你还是多为自己操点心吧。”
说完加快了步子。
女人真是麻烦,小女娃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