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嘴里正塞着紫色的葡萄,她身边的崔雪柳赶紧拉了拉她,以示让她回话。阿蛮赶紧将紫色葡萄 囫囵吞下,站起来行了一个极为别扭的礼,说:“既然昭阳公主都这么说了,阿蛮自是不敢不跳的。只是我认为比赛却不好,不如昭阳公主和我同时上马开始舞蹈,以琴声为号,直等得琴声停下,我们便停下。这样既不会有伤公主的贵体,也不会令大家觉得无聊!”阿蛮想着要是公子小白在就好了,他的琴声那样的美妙,自己听了一定会很欢喜的。
昭阳公主听了也觉得好,这样也就避免了她以势欺人的嫌疑,其实她细细想想也明白过来无论自己这个公主是赢还是输都是不好的,输了肯定是丢了大周王室的脸而自己日后恐怕也很难立足,赢了么也免不了要遭人说以公主之势力欺压平民、赢得不光彩之类的闲话。
这马上飞舞听着就很难,而实际上更难。它考验的不仅仅是舞者的舞艺优劣,更考验舞者的平衡能力,同时还得考验舞者的骑马技艺。除此以外,马匹天生的条件,当天风力的大小,天气的情况,以及地面的平凹,都是影响马上飞舞的重要因素。
阿蛮与昭阳公主同时到幕后换衣服,昭阳公主挑的是一套素白色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褶裙,没有了那绣着连珠团花锦纹的淡紫色拖曳长裙,没有了那玉色烟罗银丝轻纱衫,也没有了月白微粉色睡莲短腰襦,更没有了腰间那条翠山淡蓝玉带。但是此时的昭阳公主却更加的光彩夺目了,大概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自信特别的迷人吧!
阿蛮则只是将自己的长袖深衣换成了自己从塞外带回来的那套红衣。她没有想到就在自己对着那一屋子的衣服无从下手的时候,猫脸王爷身边的二月便将自己的衣服送了进来,说是淮北王带着的。阿蛮想来想去,自己的衣物都是姐姐收拾的,大概就是姐姐为了不时之需给自己备着的吧,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阿蛮到了围场上将面纱敷在了脸上,用力的踏了踏她的脚,准备上马。就在这时,淮北王拉住了她的手,等他她过身后,淮北王却什么也讲不出来。阿蛮以为这淮北王是担忧自己的安危,便又扯下了面纱明朗的笑着对他说:“放心吧,我会没事的!”说完后依旧将面纱敷在了面上,上了马。
淮北王看着那一抹明亮的红色渐行渐远,他心里才无奈的叹了口气,想着到底这女孩子是涉世未深,更不知这权贵之争的可怖。她担心的并不是阿蛮的安危,也不担心待会儿这昭阳公主、皇帝会为难她。因为这些危机在刚刚的时候都被阿蛮巧妙的化解了,他担心的是更为长远的事情。如今,司马皇后已经过了十四岁的年纪,肚子却是毫无动静。这皇上正值盛年后宫之中只有一个皇后,没有半个嫔妃。慑于皇后背后的势力,朝中的大臣都死了后宫的这颗心,就等着皇后的肚子中蹦出一个皇太子。可这一两年都过去了,这皇太子的影子是半点影子也没有。这下子朝中的大臣都有些蠢蠢欲动,今日皇上召集狩猎,众大臣的闺阁千金也都带来便多多少少也都是有这个意思的。如今阿蛮无论是舞的好还是舞不好,说不定都会闯下大祸。若是她真的被皇帝看上,就算是她曾经有过婚配又有何关系呢?这周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是皇上的女人,皇上要的别人自是无福消受了。这样一来,不就真的是将一颗珍珠放进了匣中不得见光,将一只灵动的小鸟关进了金丝笼中么!且不说她日后在宫中过得有多难,恐怕最后自己也不得不沦为权力的牺牲品。淮北王看着那如同明珠一般的小女孩欢快的奔到场中,周围都是些比猛兽还要凶猛的人类,心中的担忧不得又多添了一分。
阿蛮与昭阳公主分别骑在马上围着场地跑了两圈,这才开始摆动手臂,慢慢的从马镫上站了起来。因为马儿还是在急速的奔跑,所以两人都并不着急着站到马背上。阿蛮将一只脚反扣住马镫,自己整个身体都俯冲在地面,随着马儿的奔跑在阳光中绚丽的有些不真实。她用尽全身的力量积蓄在腰部,一个翻竞斗便站在了马儿的背上,而后开始在马背上不停的旋转,等坐了大概十几个旋转后,将自己的双脚翻成外八字,稳定在马背上的脊窝中。阿蛮想幸亏自己穿的是大红色锦绣裙子,若是没了这裙子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不知道有多滑稽呢!随着马儿的奔跑,阿蛮全靠着双手和一支脚在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动作。在她听到那琴音快要到末尾的时候,她用单手撑起了自己整个的身体,俯仰在马背上,就像是一只草原上的狐狸那般可爱。
逸安王爷的琴艺是无可挑剔的,而场上那两个如同人世间最耀眼的两颗珍珠,晃得众人睁不开自己的眼睛去看却又移不开自己的眼睛舍不得不看。世间的美玉便是如此,即使知道自己为了得到它也许会伤得遍体鳞伤,自己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去拿它。一个似天下下凡的白衣仙子,一个像来自世外桃源的红衣精灵,谁也不比谁逊色,两个人都美得不一样。
逸安王爷的琴声停止,众人都久久的沉默着平静着,直到一红一白的两个女子牵着手跪在皇帝的高台下,众人的掌声才雷鸣般的响起。皇上今日散心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他私心的想着要是将这个风风火火的女子放进了后宫之中,自己以后的每一天过得应该都会少一些阴郁和烦躁。可一想到后宫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阴森之地,一想到这个快乐的有着明媚眼睛的女孩子也许会被它吞噬,他便止住了想法。
“昭阳皇姐和这位...阿蛮姑娘果然都是舞艺高手,朕看了可是精彩的很呀!怎么样,昭阳皇姐这是又要跟朕要什么赏赐呢?是长安城中的那个太白湖还是宫中那根万寿无疆玉如意啊?”皇帝知道自己这个只比自己大一岁的皇姐性格争强好胜,一向都要最好的,对那两样东西已经讨要了许久,这次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皇上弟弟,此番我是既不要那长安城中的太白湖也不要那宫中的万寿无疆玉如意。我此番只要皇上弟弟的一个旨意。”昭阳公主依旧拉着阿蛮的左手,落落大方的回皇帝的话。
“哦?不是皇姐想要朕的什么旨意呀?”皇上想自己这个皇姐向来是个很有主意的主子,要不然也不会仅仅凭借着她母妃的低微身份得到了如今的权势荣宠,要不然也不会已过二十年华而不娶。
“昭阳虽然任性,但是也是有分寸的人。如今昭阳已过桃李年华却仍旧待字闺中,昭阳也知道自己为大周的公主,亲事自然是由不得自己做主。但今日我与阿蛮一见如故,如同是前世的姐妹一般。所以昭阳恳请皇上弟弟日后在为我婚配的时候定要过了阿蛮这关。昭阳相信阿蛮,若阿蛮对我的亲事也无异议的话,昭阳无论他是贩夫狗子还是远疆国人都会嫁他。”事实上昭阳公主知道这几年东西突厥内部征伐不断,西域的乌孙、月氏以及车师等国饱受骚扰,已经三番五次前来周国求亲,想要借助周国的力量来对付勇猛的东西突厥。昭阳公主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如今大周国主要的对外政策还是“和”,说不定哪天便会同意了来使的请求,到时候在三位适龄的公主中挑选一位远嫁他国也不是没有可能,而自己正是这适龄公主中的头一位。其余两位公主的母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势力的,到时候怎么的还是会保下她们。而自己除了自身这飞扬跋扈的性格一无所有,母妃出身贫危又早逝,给自己留下的只有这一副快要过期的美貌。昭阳公主并不是想要得罪阿蛮而挑选她,而是想亲近她而选择她。既然能被淮北王看上并带出来,必然不是简单的女子。
阿蛮想这算怎么回事儿,难道以后得罪那些想娶这公主的任务就交给自己了?这也太奇葩了罢!结果还没等她回答拒绝呢,高台上的皇帝倒先开了口:“皇姐所忧之事朕自然也是明白的,既然皇姐如此看重这位阿蛮姑娘,朕不妨也就成全了你!只是不知这阿蛮姑娘想要什么赏赐呢?”
众位大臣和他们的家眷纷纷都紧张起来,生怕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说出什么不利于他们的话语来。要是她要求入宫,日后再诞下皇子,那自家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么。再说了,这女子既然是淮北王带来的,想必与他也有莫大的干系,皇妃、皇子再加上淮北王,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所有的臣员中只有谢丞相安定自若,他看得出来眼前这女子贪念人间的新鲜事情,是绝对不会留念后宫这繁花似锦之地的。
果不其然,阿蛮在给皇帝又磕了一个头后,她俏皮的开口,说:“皇上,既然昭阳公主将她以后择选驸马的大事交付于我,那阿蛮怎敢不尽心尽力。昭阳公主金枝玉叶,高贵大气,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俗语说:这美玉配香车,美人配英雄。公主是美人,公主的夫婿日后自然也是英雄了。而这英雄么自然也要这宝刀来配。阿蛮远在塞外的时候便听闻这大周国中有一把宝刀,乃是大周高祖开创基业之时汲取天地之精华,吸收日月之神韵,自昆仑山上拔出,取名昆仑镇乾宝刀。如今就在皇上的手中。阿蛮斗胆向皇上讨要这把宝刀作为赐给日后驸马爷的礼物,如若这驸马爷能使得动这宝刀那必是与公主天造地设的人物。到时候,既有了继承这宝刀的英雄,又有了驸马爷,岂不是一举两得?”
皇帝和众大臣都明白阿蛮的意思,这明明就是在为公主选婿增加一个附属的条件,日后若谁要想娶这公主便一定要使得动这昆仑宝刀,也就是说求亲的主人必然要到周廷上来。而西域诸国的王子们恐怕是很少有这个勇气和胆气来这的。这也间接的是为公主挡了远嫁的祸端,同时也让朝中那些想要攀龙附凤的人少了一些心思。
皇上突然的便有些失望,继而又变得有些豁然了,他想这大概才是她的真性情罢!他笑着说:“昭阳皇姐果然没有看错人!皇姐有你这样的挚友朕甚是欣慰啊!”
听皇上这意思就是准了,阿蛮心想自己可不仅仅是为了这位公主着想,自己没权没势可不能得罪那些权贵,而要能阻挡得住那些权贵的人除了当今皇上还有谁呢?还有谁呢?哼哼,也亏得自己的爹娘给了自己一副还不算太笨的脑袋,要不然再加上自己这有些迟缓的性格还不坑死了自己!
这件事情完美的落了幕,昭阳公主达到了她的目的,阿蛮也成功的躲避了祸端,皇上么其实也是赢家,他本来便不想将昭阳公主远嫁而想挑一位母家较为权重的公主,毕竟这样不但变相的削减了外戚的势力,也间接的为自己避免了京城中又多一家权臣的隐患。
“阿蛮,想不到你胆子这么的肥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