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北王冰冷的声音突然在阿蛮的身后响起。阿蛮吓了一跳,看见一身黑的冷面王爷突然的有些心虚。大概是自己知道了曾经在他面前所唱之歌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了罢。阿蛮装作没有听清的样子问:“啊?什么?”
“我是说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阿蛮以为被自己这么一糊弄,这淮北王自然也就不会追问了,没想到这淮北王冷酷的面容下居然有一颗求根问底的心。
阿蛮愣了一下,等着众人都坐定,自己才润了润喉咙道:“我这一生不求富贵荣华,不求显达世间,只求能寻一个可以伴我吹箫抚琴、吟诗作画、登高远游、对酒当歌的伴儿便极好了!”
听了阿蛮的回答后,其余三人都沉默了,因为他们知道处于这权力中心,这种想法几乎是痴心妄想。唯一的办法要么是得到权势,要么便是被权势所碾压。三人都是在这繁华的长安城中长大的,知道有些人生下来便有许多事由不得自己。
“阿蛮姑娘,我听陛下说你的马上舞姿天下无双,绝世独立,只是不知今日我有没有这个福气可以见到?”司马皇后的话语突然的便让这喧闹的甘泉宫安静下来了。就连司马皇后的爷爷司马弘和爹爹司马衷也愣住了,这两个人早在先帝过世之前司马弘、司马衷便是左将军和车骑将军了,此时的司马弘早已经成为左相,加封大司马,而司马衷也成为了也成为了太尉。此时的他们不知道自己一家千辛万苦弄进宫的这个女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若是真的让这个不知来历的野丫头进入后宫,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少的风浪呢!
谢贤看着这个年轻的皇后,这个拥有司马、杜、谢三姓之血的女子,不知她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是的,司马佩君虽然姓司马,身上却流着司马、杜、谢三家的血液,是先帝托孤之三辅臣的结晶。这也是为何三家有那么多待嫁之女却唯独这个最为年幼的女子会成为一国之后的缘由。司马佩君的父亲是司马衷,母亲却是杜氏家族的女子,而祖母却是姓谢之人。当年司马家族为了巩固和扩大自己在朝中的权利,在司马佩君年仅七岁时候便想将其送入宫中,但是却遭到了谢贤的极力反对。最后,司马家和杜家联合起来,一同请求当今皇帝的姐姐丹阳公主的男宠凤皇,托丹阳公主帮忙。丹阳公主是先帝生前最爱的公主之一,性格飞扬跋扈、张扬外向,在新皇继位的过程中也出了不少力,所以当今皇帝很是信任她。她寡居多年,有许多的面首,直到凤皇出现,成为了她唯一的男宠。丹阳公主以召婕妤为由,将九岁的司马佩君召入宫中,并向其皇上弟弟推荐说服,最终年仅九岁的司马佩君成为了大周国最为尊贵的女人。
阿蛮站了出去,再次无奈的跪在地上,俯着地说:“阿蛮来自北疆莽荒之地,才疏学浅,舞艺更是一般。如今来了这中原大周之地,见百鸟朝凤、百花齐放,舞艺超越阿蛮之人比比皆是,阿蛮怎敢鲁班门前轮板斧呢!”阿蛮可不想在这甘露宫中首先掀起风浪将自己淹死。她现在就想着有个不怕天不怕地的人来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真是可惜,看来我是看不到了!”司马小皇后嘟着嘴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她这声一出,下面那些紧绷着心的人总算是放下了自己的心,想着总算是过去了。
“既然佩君这么想看,阿蛮你便跳一曲吧!”高台上的皇帝突然的握着司马皇后的手,高声说道。这让心内大喜刚要谢恩的阿蛮很是不爽,想着这皇帝做的也太过分了,老是拿自己当*、挡箭牌。正在她苦思冥想该怎么拒绝的时候,殿上突然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这声音在这个时候对于阿蛮来说,无疑是最为动听的语言。
“微臣远在北疆的时候,常听当地农妇传唱的一首歌谣,久而久之微臣居然也听得懂会唱会弹奏了。微臣听闻这位姑娘来自于北疆,不知她可会长这首曲子?”陈三金突然从自己的座位上,跪在阿蛮身边朗声说道。
“不知子之说的是什么歌谣啊?”皇上面带微笑的问。
“《胡笳曲》!不知道姑娘可曾听过,可会唱否?”陈三金有些黑有些黄的脸膛在此时阿蛮的心里真是美丽极了。她抬起头来冲着陈三金灿然一笑说:“会!当然会!”现在就是让自己学鹦鹉叫学小狗叫学野狼吼,自己也得答应下来。
“那子之是要唱呢还是弹奏呢?朕可从未从你口中听到任何的歌词诗赋呢!”皇帝看着下面的两人,对着身边的皇后笑着,手握得更紧了。
“微臣自然是弹奏瑶琴了,至于歌么自然还是这位姑娘来唱了!”陈三金指着阿蛮,淡淡的说着,自己内心里似乎又跑过了那只很久以前出现过的小狼。他想身边这个小姑娘也和那只小狼一样,天真胆大不知人的险恶,所以横冲直撞无所畏惧。
在皇帝应允之后,阿蛮被带到后面的换衣间换上了北方突厥民族的大红色旗装,身上披着一件雪白色的胡狼大氅。而陈将军依旧是他那一身紫色铠甲在身。其余众人或期待或嘲讽都等着他们开始。陈三金坐于琴案之后,拨动琴弦,开首便是委婉悲伤,撕裂肝肠的痛。阿蛮缓缓走到琴弦边上的将军旁边,呜呼哀哉开口唱道:“云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扬尘沙。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为骄奢。两拍张弦兮弦欲绝,志摧心折兮自悲嗟。毡裘为裳兮骨肉震惊,羯膻为味兮枉遏我情。鼙鼓喧兮从夜达明,胡风浩浩兮暗塞营。无日无夜兮不思我乡土,禀气含生兮莫过我最苦。雁南征兮欲寄边心,雁北归兮为得汉音。雁飞高兮邈难寻,空断肠兮思愔愔。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我非贪生而恶死,不能捐身兮心有以。生仍冀得兮归桑梓,死当埋骨兮长已矣。东风应律兮暖气多,知是汉家天子兮布阳和。羌胡蹈舞兮共讴歌,两国交欢兮罢兵戈。羌胡蹈舞兮共讴歌,两国交欢兮罢兵戈。”那种凄切哀婉的声音直直的透入人心,高则苍悠凄楚,低则深沉哀怨,让在场的人都为这边塞女子的悲苦与边疆离乱的人儿产生了同情。
在场的人大都是在这安稳的长安周边长大,从未遭遇过离乱之苦。但听了阿蛮这哀婉凄切的歌声后,仿佛都置身于边疆与当地的人民感同身受。皇上听了后很长一段时间才说了声:“怊怅悲愤,思怨昵昵,多少情,尽寄《胡笳曲》!”下面文武百官听了,都不敢再答话。
就在这时,皇帝的姐姐丹阳公主和她最宠爱的凤皇来了。这丹阳公主头上带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官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褃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她进了殿便先笑着说了声:“陛下这里好热闹!”说完便坐到了挨着皇帝的下首。
不过最为吸引阿蛮的并不是这位手腕高明,作风大胆的大周公主。而是他身边只名叫凤皇的男子。她见到他也正在邪魅的看着自己,真是玉面修罗,白衣胜雪,倾国倾城,将此时甘泉宫中所有美女都给比将下去了。他笑着,带着点邪气带着点儿魅惑,但不知为何阿蛮却从里面看出了浓浓的家仇国恨。他冲着阿蛮无所谓的笑着、眨了眨眼,阿蛮的眼泪却情不自禁的如珠串一般从面庞滑落。幸好这个时候身边的陈将军拉了拉她的大氅,带着她退入了酒席之中。
“陛下,既然有了开始,不如让众位大人都乐一乐好了!丹阳听闻杜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不知。只是不知杜御史还要将令媛藏多久呢?”这丹阳公主表面上是轻责杜御史藏着掖着自己的女儿,暗地里却是有献杜女入宫的意思了。这在大周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先帝的王皇后、甄夫人不都是他的姊姊信阳公主送给他的么。大概是这司马佩君入宫五年却无一子,让司马家和杜家有些着急了!想要再送一女入宫,抢占先机。况且这些年皇帝器重谢贤,使得谢贤在周朝内的位置渐渐的显于其余两位,也让他们有些恼火。
这御史自然又在那里打太极,说一些不相干的事情。丹阳公主与杜御史则唱起了双簧,目的自然是那半遮琵琶半遮面的杜女了。
阿蛮觉得顶没意思的,加上自己身上的白色大氅有些热,自己无聊解系着的绳索时却将其弄成了死结,于是愈发的用力。坐在她身边的猫脸王爷忍着笑脸都快变形了,昭阳公主正全神贯注的等着这杜女的出现自然没注意到,对面的陈三金也无奈的摇了摇头满脸的笑意,还有那上首的凤皇也腻着自己的一双丹凤狭长眼满含讥笑。就在阿蛮解得满头大汗的时候,一双冰冷的手突然握住了自己的手,短暂的相握之后阿蛮赶紧甩开了自己的手,这才发现冷面王爷李承乾那张冷脸正距自己不到两寸,他那双冷冽的眸子正盯着自己的脖颈,双手正快速的解着那死结。大概他是真的聪明吧,不一下子便将死结解开了,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坐会了阿蛮身边,一言不发。
阿蛮将自己身上的白色大氅解下,放在一旁,摸了摸自己的面庞,幸好没有发烧。就在这时,那位杜女出现了,她着浅紫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上衣,只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宽大些,迎风飒飒。腰身紧收,下面是一袭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梳简单的桃心髻,仅戴几星乳白珍珠璎珞,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枝翡翠簪子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 一张绝美的心形脸蛋,小巧挺拔的鼻子,柳叶般弯弯的眉,薄薄的嘴唇,那浓密的青丝柔顺的放下来,垂落在桶外。脸上泛着惬意的表情,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媚人笑容,果然又是一个姿色溶溶的女子。这杜女倒也别致,没有跳舞弹琴,而是朗诵了一首《木瓜》,那句“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将其内心之意表露无疑。
没想到接着又有臣子推荐了什么杨女、刘女、郭女、邓女等等,各个都是一等一的美女,简直是百花争艳,好不热闹。这样倒好,白白的便解了阿蛮的危机。
这皇帝对每一个女子都说好,对每一个节目都报以赞美,表面上是来者不拒,恐怕这心里定是厌烦不已呢!等最后一位女子也弹奏完她的古筝后,皇帝拉着皇后的手,侧目轻轻的问:“佩君以为如何?”
皇后一副天真姿态,说:“好,众位姐姐都美极了,人也好,舞也好,歌也好,诗也好,曲也好!佩君在宫里寂寞的很,不如皇帝哥哥将众位姐姐都招进宫里来陪我好了,这样宫里也就热闹了,我也会好玩许多的!”
“万万不可!皇上,皇后,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