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小白轻轻扣着阿蛮的柳腰,带着她在月光下从无忧阁往阿蛮的住处而去。阿蛮的一只手被他另外一只温暖细腻的手掌微微握着,早已是意乱情迷。可怜她当时心中早将今日的烦忧都抛却到了九霄之外,心中阵麻,意识栗栗,乱如飞丝。她碧蓝色的眼珠流连不已,流波真真,痴痴的望着他,眼中满是娇羞。
他那双深褐色的目光中也是深情满满,看着怀中的这个可人儿,握着她柔软细小的手儿,他温和一笑,直直的亲在了她的眼睛上。惹得怀中的人儿一阵娇怒,转身飞进了屋中。将门儿死死地扣住了。
阿蛮的这一晚过得是格外的漫长。虽说自己的初吻早在东山的那棵老丹枫下失去,可那时自己心境简单,心思单纯,除了害羞之外,心中满是欢喜。可如今层层迷雾渐渐拨开,以前以为仅仅是故事的事情却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的,甚至还牵连了自己的亲人。真相越是接近,她便越是害怕,越是惶恐,同时也越觉得真相之中也存在宗宗谜团。似乎真相越近,谜团也越多。
她心中知道自己喜欢公子小白,可越是如此,如今的她便越是开心不起来。仿佛自己一直想要的那种闲云野鹤、自由自在的生活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公子小白所说的一生寻一个可以伴自己吹箫抚琴、吟诗作画、登高远游、对酒当歌的秒人也虚无缥缈起来。
她又想起刚刚那个吻,想着想着自己的眼睛睫毛似乎也热了起来,弄得她自己不得不赶紧用自己的凉扇使劲扇了扇自己的脸部。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不要想不要想。可越是如此,以前那些亲密的点点滴滴却似画儿片似的从脑中全部涌来。
阿蛮轻轻跳下床,喝了桌子上的一杯凉茶,总算是将心潮平复了些。重新躺在床上,却又想着以前那些不能得到解答的事情,回想着桩桩件件的奇事,心中又幽幽多了许多的忧愁,烦恼。心里却又凉得如同冰盆一般了。
总之这一夜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才挨到了天亮。这一夜总是是过去!
五月末火红的石榴花开得还很旺盛的时候,昭阳公主便与她情投意合的大将军陈三金一同离开京师长安,前往那及寒苦不堪却自由辽阔的北疆之地了。与此同时,那把昆仑镇乾宝刀自然也是随着他们的离去而归了英雄。而那座精致的琉璃房子,那昭阳公主唯一的美好念想也随着她前往边疆。
阿蛮对于他们的离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伤感,因为她知道这大概便是作为一个公主的最好归宿了。不用远嫁他国,受“妻后母、报寡嫂”的侮辱,也不必困于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像一根浮萍一般卷入权力之争,最后尸骨无存。
北疆的天是蓝的,北疆的水是甜的,北疆的人是纯的,北疆的土是黑的。北疆的一切都是原生态的,都是最为自由的。在那里,无论是穷困的百姓还是游牧的民族,无论是戍边的将军还是守边的将士,都是欢乐的。在那里,每一个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每一个人都该活得快乐。
姐姐的身孕已经有五个多月了,实在是不应该同阿蛮他们一同前往温泉宫。可六月一到,众人还是带着她一同前往。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让她留在长安,她才是最危险的,同时她的内心也会最不安。
虽然大家都尽量的将所有的事情瞒着胜男,可她凭借着自己的直觉以及近几个月来的不平凡,也觉察到了自己丈夫的身份不凡。她知道这一定不是好事,因为若是好事怎么有人喜欢瞒着不去过富贵的日子呢!
车队娓娓而走,但在同一张马车中的众人话却是屈指可数。若是在平日里,阿蛮自然是有很多话可说的,她走南游北,听过的故事,见过的人情,件件都可诉说。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得知的真相也多,脑中的迷惑也多。自然也就不想言语。其余几人更不用说,公子小白本就不多话,而痞子李秉佑此行生死难料自然不想言语,胜男重孕早早便昏睡歇息。
一时之间,气氛死寂,几乎在六月天冻成冰渣。
幸而,马车脚程快,不出几日便到了汤泉宫,解了这尴尬的困局。距离上次来汤泉宫的日子不过五月,可一眼万年,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大的变化。此时看汤泉宫,似乎更美了。可惜心境不似从前单纯,竟然赏不出花的美来了。躺在汤泉中,似乎也没有上次那般惬意。
一日皇帝召公子小白与李秉佑前去,胜男与阿蛮都深为不安,很是着急。从清晨一直等到晚上,还总算是等来了一脸喜气的两人。
原来,皇帝将两人召到九龙殿中,同时还在的有大司马国相谢贤,御史大夫崔浩,以及上柱国淮北王。皇帝坐在九龙吐羲的龙椅上,身边依旧站着内监总侍三喜。
见两人进来,皇帝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命人赐座,大殿之中有群臣亦有布衣。皇帝先是开口问淮北王今生的愿望是什么。
李承乾回答为官,为好官,为可以真正为百姓做事的好官。
皇帝点头并没有评价,接着又问李秉佑同样的问题。李秉佑单单回了两个字“治世”。一时之间朝臣都面面相觑,心中满是惶恐,等着皇帝大发雷霆,或者直接将李秉佑拖出去斩了。
可皇帝并没有这么做,他轻轻笑了笑道:“先帝曾经修思*,建归来望思台感怀贤太子。听前御史大夫杜言言民间有贤太子的骨血存留,下诏将皇曾孙收养于掖庭,并上报宗正列入宗室属籍中。不过听闻你喜爱民间生活,朕也就没有强制将你接回。没想到一晃十几年过去,你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座下的臣子心知肚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当然也并不惊奇。只是李秉佑不知这皇帝突然提起这个是要做些什么,并没有言语。
“朕知晓掖庭令杜为之对你躬身辅导,教你修文学经术,对你很好。又听闻廷尉萧道成对你也颇多照顾。朕很是欣慰!”顿了顿,又开口道:“世间事,一切有为法,过了便是过了,来了便是来了。如今我大周正是奋发之时,需要不拘一格用人才,更需要更多的治世良臣出现。如今,朕会向天下下诏,让天下知晓你皇曾孙的身份。你,可愿替朕治世为官啊?”
痞子李秉佑早前曾向东海人鱼中炭学习《诗经》《史记》,学得治国治世的良法。他这前二十年高材好学,也喜欢游侠,斗鸡走马,游山玩水,了解了风土人情,同时知道了百姓疾苦,吏治得失。可惜碍于自己的身份,只能将一切用于结交侠客。他知道自己身份的尴尬,想着这一生那高高皇城中的皇帝若是想到自己必然便是痛下杀手的时候,绝没想着自己还能等来正式回归祖庙,进朝为官,施展抱负的这一天。
他几乎是颤抖着跪下,深深的将自己的头扣在了那清幽色的石板上,重重回答了三个字“臣愿意”。这是他心中最为真实的想法,也是他这一生的承诺。他不敢看那比自己大不了一岁的威严天子,他也不用看。他想无论从前发生过什么,他都不会再去计较。这一生,他将竭尽所能为他所臣服的这位帝王治国治世。
“朕知晓了,你以后便在国相大人谢大人的下面先做一名议曹吧!”皇帝略一筹谋,便定下了他要做的事情。
“谢主隆恩!”
“是,陛下!”
李秉佑与谢贤的话语同时响彻在九龙殿上。
“此外,朕想这大周军事议论,淮北王也参与着吧!”
“是,陛下!”
下面又是群臣异口同声的回答。
停歇了一会儿,皇帝又缓缓开口道:“朕听说天地不变,施化不成;阴阳不变,物不畅茂。《易经》说过因势变通,百姓的精神才会振作。《诗经》也说‘通天地之变而不失道,择善而从’。众位爱卿都是我大周治世良臣,切莫记住治世也应因变制宜。”
座下的众人再次起身叩首答曰:“是,谨遵陛下之意!”
皇帝点了点头,又开口问议曹李秉佑:“秉佑觉得如今大周国富民强,为何诸侯之国还是有诸多不服之人啊?”
李秉佑仔细想了想,大胆回答:“诸侯王自以骨肉至亲,先帝所以广封连城,犬牙相错者,为盘石宗也。今或无罪,为臣下所侵辱,有司吹毛求疵,笞服其臣,使证其君,多自以侵冤。臣闻悲者不可为累欷,思者不可为叹息。还望陛下宽宥!”
皇帝又问御史大夫崔浩,崔浩亦是如此回答。
皇帝叹息一声,道:“朕欣赏唐虞而乐观殷周,愿汲取历史的经验教训以为借鉴。现在大赦天下, 与民更始。有的犯了罪畏罪逃亡及久欠官物而被追诉抓捕,事出在乾嘉三年以前的,都免予处理。”招了招手,内监总侍三喜便急忙去办了。
“好了,你们也站了这么一大早了。朕也饿了,你们就留下来顺带陪我用饭吧!”皇帝似乎有些疲倦,摆了摆手,便在三喜的搀扶下往后面先去换衣服了。
等皇帝再次到达吃饭的地方,群臣早已经在那等了很久了。
皇帝笑着看了重臣一眼,温和的说:“既然是便饭,众卿家也不必拘礼了,都坐着吧!”说着率先坐下。虽然皇帝这么说了,可天家威严,做官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记得自己是臣子而自己所面对的最高统治者就是皇帝。所以依旧是不敢太过于放肆。
所以这顿饭吃得也实在是憋屈、尴尬,皇帝为谢相国夹菜,谢相国赶紧站起来向皇帝谢礼;皇帝为淮北王夹菜,淮北王又站起来郑重的向皇帝谢礼;皇帝为李秉佑夹菜,李秉佑也站起来有模有样的向皇帝谢礼;一些列下来,皇帝和重臣菜倒是没有吃上几口,倒是一直在谢礼一直在搁碗。一顿饭下来,皇帝和重臣都没有吃饱。
可接下来他们又在一起谈论了许多的治国之策,分析了各国的现状。身份不同,职位不同,见解也不同,但是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所以一谈起来,便基本上停不下来。不知不觉之中便已经是夕阳西下,便是夜幕降临的时候了。
大概皇帝也知道留众人吃饭又会陷入白天时候的情景,便没有留他们吃饭。
应该是真的饿了,公子小白和李秉佑一回来看见了饭菜便也没有向往日那般矜持,而是尽量的先将自己的肚子填饱了。才细细的将今日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给慢慢的细说了出来。剩男听了先是震惊,而后是深深的担忧,但看着众人都那欢喜的脸,也将担忧慢慢的埋藏在心中,剩下了满满的欢喜。
大约是真正的开心,晚上的时候四人坐在一起喝酒的时候,李秉佑说的话格外的多,心情也格外的开朗,酒夜喝得格外的多。他身边的胜男见他如此,心里百转千筹,既是高兴也是心酸。原来他竟隐藏的如此的深,哪怕是在他自己的面前他也不能将自己真正的心意表达出来。因为哪怕是一丝丝的不慎,也有可能会将他以及他身边的众人带入这万丈深渊。
“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美。美哉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