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轻轻的告诫着阿蛮,同时也是在对往昔岁月的回忆。
“陛下,你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公子小白到底还是不放心,有些紧张的问眼前这个童年时候的玩伴。
皇帝轻咳一声,缓缓道:“朕也不清楚。这太医院中人都说朕只是操劳过度所致。可朕最近老是感到很疲惫,似乎心口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一般,老是喘不过气来。朕想着大概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应当是不碍事。不过让百草进宫一趟也好,朕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陛下不用忧心,百草明日晚间便能到。到时候我会悄悄带着他来的!”公子小白这般说着,心里却越发的担忧了。若是只是寻常的病症,皇帝定是会大大方方的召自己与阿蛮进来的。可如今他却是秘密的召了两人进来,说明他并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件事情,更不想要其他人知道他的病情。也是如今连凤皇都开始怀疑皇帝的病症了,更别说朝中其他的大臣。可如今皇帝无子,若是皇帝真的有了什么大恙,于国于民都将是一场大灾难。如今这形势真是破在眉睫,千钧一发!
在皇帝安然入睡休息之后,阿蛮和公子小白在于今的护送下出了宫城。回到家中的时候早已经是半夜了,阿蛮却见前日死活不肯与他们到骊山游玩的若男正聚精会神的坐在大堂中对着一本厚厚的账簿拨弄算盘珠子。见阿蛮和公子小白进来,眼睛也没有眨一下。直等到将后面的账簿算完后,才沉沉的抬起了头。
“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呢,若男?”阿蛮想姐姐和痞子哥哥去下杜城之前可是千叮嘱万嘱咐的将这个孩子托付给了自己,自己可不能让他太过于认真从而生了病。若是这般,到时候自己可没法子向姐姐和痞子哥哥交代了呀!
若男将账簿和算盘收好,沉声开口:“诺,我是在等你呀!给,这是姐姐给你的信!”说完后却拿着账簿和算盘走了。
“你早些睡,不要再熬着了!”阿蛮在若男的身后大喊,可若男并没有理睬她。阿蛮不知道的是这个小小的男子汉现在正在生闷气呢,他生气的是姐姐和姐夫去了下杜城这么久什么话也没给自己带回来一句,居然给这个阿蛮写了一封信?总之在他小小的心里觉得自从这个阿蛮来了以后,她便开始夺去了自己诸多的爱。现在他气得简直是睡不着觉。
阿蛮看了姐姐写的信,信中大多说的是她与痞子哥哥在下杜城的所见所闻。不过最后的重点便是姐姐说自己的肚子中似乎有了一个小生命。阿蛮算算也是,如今距离姐姐和痞子哥哥成亲已经过去了大概三个多月,有了孩子也是最为正常的事情。阿蛮真心的为他们两个感到高兴,想着从今以后他们一家算是齐了。
公子小白见了信上的内容,也笑了。他看着这笔迹的含蓄儒雅,心中不由得对胜男这个女子有些佩服起来。也好,如今她总算是如了自己的愿,跟想爱的人在一起了。只是希望李秉佑懂得珍惜,不要辜负了这个女子才好。
阿蛮一方面真心的为姐姐和痞子哥哥感到开心,另一方面却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诸多的疑虑。不过黑夜深深,她也不便再去追问身旁的公子小白。
当下两人都不再言语,各自安寝。
第二日一早阿蛮便醒了来,却并没有见到公子小白。想着他大概是去办自己的事情了,便又走回自己的阁中,翻看起自己刚刚请人帮忙找来的医书。看了没有几页,白衣便进了来,说:“阿蛮姑娘,昭阳公主府有请!”
阿蛮想这昭阳公主此时找自己必定是为了她自己的婚事了,想想自己在这里枯坐胡想也不是什么好事。便与白衣交代一番出了门,坐上了去公主府的马车。
阿蛮果然猜得不错,昭阳公主找她果然便是想要商量她嫁于陈大将军的事情的。阿蛮听了,有些惊讶的问:“公主不觉得太快乐些么?如今你们都还没有好好的深入了解!”
昭阳公主叹了口气,说:“如今皇弟病急,朝野之中有人是虎视眈眈。如果拖得太久了,我是怕生些什么变故。再说了,再过一月将军便要回北疆了。如若这次不能一同与他走,我真不知自己究竟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那么公主想要我怎么帮你呢?总不能让我直接去向皇帝说情吧?再说了恐怕公主直接去求情要更好一些的!”阿蛮想着自己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子怎么好去向皇帝求这个情呢。
“你忘了,当初我们在围猎场中所说的话?当初我求皇弟让你为我的婚姻把关,而你却也许下要将那柄昆仑镇乾宝刀送给我未来的驸马。所以说,这件事情你说最为合适!”昭阳公主说着,满脸的热忱,期待着阿蛮答应她。
阿蛮眨了眨眼睛,说:“唔,那当然是可以的。那我便试试,到时候我对皇上说了也算是喜事一件,对皇上的病情也是大有助益的。”
昭阳公主感激的握住了阿蛮的手,心里却有些忐忑。她有些怕在这么敏感的时候提出这件事情,会遭到很多人的反对。可是想想这也许是今生自己离开长安的唯一机会,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阿蛮见着昭阳公主,想着她从小便在那皇城中长大,想必也会知晓些父亲的情况。便润了润嗓子,开口问:“昭阳公主从前便一直居住在皇城之中,想必对太医院还是有些了解的?”
“岂止了解?简直是很熟悉呢!”昭阳公主叹了一口气,有些忧伤的说到:“当年我母妃不过是瑕夫人身边的一个杂使丫头。瑕夫人此时也已经年老色衰,自然比不上其他宫中的妃嫔得宠。可是毕竟她生了二哥赵王,是父皇的第二个儿子。且二哥早逝,瑕夫人自然也是需要父皇安慰的。有一次父皇又来到了瑕夫人宫中,恰巧看见我母妃在哭,看她桃腮垂泪,有沉鱼落雁之容,星眼含悲,有闭月羞花之貌,瞬间便动了心思。随后在瑕夫人面前一提,瑕夫人岂能不懂,瞬间便安排了我母妃侍寝。也就是在那一次我母妃便有了我,生了我后她被封为了宓美人。不过当时甄夫人得宠,其余后宫女子哪个不是受冷落?瑕夫人和我母妃亦是如此。后来又来了新夫人,真正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我母妃因为生我产后失调,身体变得大不如前。又加上调理不得当,所以容貌大减,愈发的不受父皇喜爱。”
阿蛮听着昭阳公主的话语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从来没有想到过她和她的母妃会在后宫受那么多的苦楚,也没想到她的童年居然过得这么的不幸福。
昭阳公主见阿蛮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苦笑了一下,说:“后宫的女子没有恩宠,便会活得格外艰难。皇室高门的子女毅然如此。我母妃不受宠,我也不争气得不到父皇的宠爱。那太医院中的人也是势力,为我母妃整治也从不尽心尽力,所以母妃的病症一直没有根治。直到我六岁的那年,一日我母妃昏厥,宫内有没有人可以使唤,小小的我不得不亲自跑到太医院中想要求一位太医给我母妃看看。我虽然是公主,可这太医院中的人也各有各的主子,自然万般推脱百般不愿。就在我快绝望的时候,太医院的门口进来了一位英俊不凡的太医。他听了我的哭诉,便跟着我回了我母妃宫中为我母妃医治。从那以后,只要我母妃有不适的地方,我都派人去请他。母妃经过他的精心医治,病渐渐的也好了,颜色也好多了,也不似从前那般受父皇嫌弃。”
“这么说来,那个太医倒也算是个好人了?”阿蛮听着昭阳公主的话语,心里总觉得那个人便是自己的父亲,同时她也期望是自己的父亲。这样,自己便能更多的了解他了。
昭阳公主笑了,说:“他的确是个好人,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太医院提点,是那些头发苍苍的使,副使,判官等等的上司。他对任何人都是极好的。他救了一个在掖幽庭被打得半死的男孩子,只因那时候他的女儿出世没多久,说是为他女儿祈福。他知道我喜欢宫外的那些奇巧玩意儿,每次来宫中为母妃医治总会偷偷给我带一个。总之,那时候我总觉得他比我那年迈的父皇还要与我亲近。”
阿蛮忍住眼中的泪光,微微笑着,她现在已经确认昭阳公主口中这个年轻有为、待人极好的太医十有八九便是自己那早早故去的父亲了。她心中很高兴,因为自己的父亲在别人的眼里是那么的完美,那么的好;同时她又有些遗憾,想着自己要是能在父亲的身边长大便好了。若是这样,自己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的。她强忍着泪水,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母妃忧悸而死;后来,王皇后自戕而逝;后来,新夫人宠冠六宫。然而在八皇帝被确立为太子的时候新夫人也被赐死。而那位太医也不知为何而死在了太医院中。再后来,我便什么也不知晓了。”昭阳公主说完,心内满是恓惶,满目疮痍,很是心痛。
阿蛮听了,心中满是痛苦。她放佛是亲自看见了父亲倒在太医院中,眼中满满是对自己的不舍。公子小白曾经告诉过自己自己是在六岁过完生辰的隔日便离开了长安的,自己是九月九过完的生辰,那么自己六岁的初始最大的事件便是如今听起来仍旧惊心动魄的“巫蛊之祸”了。可如今昭阳公主却告诉自己自己的父亲是在当今天子被立为太子以后才过世的。那么父母当年为何要将自己送走?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呢?阿蛮的脑中被所有的疑问所缠绕着,纠得自己的心都开始发疼。
回到无忧居的宅院时,公子小白正在接待风尘仆仆赶来的百草先生。百草先生依旧是一身布衣,不过大约是赶路赶得急了些,所以脸上有些疲倦。他见了阿蛮,微微扬了扬眉头,说:“啧啧,你果然又回到了生龙活虎的状态呢!可怜小白却被你折腾的不轻,面色憔悴的厉害!啧啧!”
阿蛮张大了嘴巴,看着这个往内堂走去却沐浴更衣的男子,不知该反驳些什么。算起来,这人也应该是大不了自己几岁的,怎么这么的厚脸皮。还有为什么阿蛮看着他,老是觉得他有种老成持重的感觉。似乎他已经是个半百的老人,看破红尘俗世一般。
“不用理会他,他向来如此!”公子小白递给阿蛮一张白色的绢布,让她揩揩额头细密的汗水。接着又说:“你去公主府了?是去商量公主的婚事么?”
阿蛮一脸蒙圈,想着这公子小白莫非是有千里眼顺风耳,怎么自己干什么他都知道。她蒙蒙的点了点头,等着他说下一句话。
公子小白淡淡的开口:“待会儿我和百草要一同入宫,你也跟着来吧!这样,也省的你又多跑几趟了!说不定到时候我还能帮你说几句话呢!”公子小白担心的是若是阿蛮一人进宫,那么必定会惊动一些伺机而动的人,而若那时候天子降旨,必然有一些人会对阿蛮不利。如今三人入宫,就算是有人探听得知,也会认为这是为皇帝看病医治。
“爱已种,情已深,情不知所起,爱不知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