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好不容易的将相思哄睡着,自己则坐在外堂之中一遍纳凉,一边想着过往是非。想着每一个人的计谋,想着他们每一个人的不得已。
黑暗之中,隐隐约约一人慌里慌张的来了,阿蛮以为是谁呢!等那人到了月光之下,阿蛮看清那人的长相后,却大吃一惊,一下子跳了起来,手中的凉扇也轻轻飘飘的坠落在了地上。
在赶往皇城未央宫的马车上,阿蛮看着面色忧伤、眼角有些红血丝的富贵,开口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姐姐究竟怎么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小产了!”富贵看着眼前的女子,极力想要忍住眼中的泪水,但是到底是不能,哗哗哗如同流水一般掉落。
阿蛮看着富贵,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傻了呀!如意如今还没有一岁,姐姐怎么可能怀孕了呢?”
富贵看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悲痛的开口:“皇后娘娘如今的身孕不到三月,正是凶险的时候,为防着后宫人心难测一直没有上报给陛下。哪只今日聚会,那已经有了五个多月身孕的唐长使,啊,不,是唐良人依仗着自己的肚子,硬是要众人陪她到翠云居去看那池中的金鱼。哪知......”
“哪知什么?”阿蛮不由得有些动了怒气,语气也凌厉了许多。
富贵被阿蛮这么一激,说话倒也不那么拖拉,立即将事情说清楚了,“哪知这翠云居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了些野猫,也许是闻到了鱼腥味竟然齐齐冲撞了皇后娘娘和唐良人。皇后娘娘为了不使被猫缠身的唐良人跌落翠云池中,拉住了唐良人。哪知唐良人却以为皇后娘娘是要推她,所以反推娘娘一把,两人在互相的推拒拉扯之中纷纷坠入翠云池中。等人被捞起来的时候,唐良人已经不行了,见了血。皇后娘娘当时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可等所有人都到了唐良人的宫中时,娘娘的肚子突然便不好了,立马也见了红。等回到未央宫的时候,太医才说娘娘也小产了!”
阿蛮的脑中嗡嗡嗡的响着,富贵的话语似乎如同云朵一般,慢慢的飘远了。富贵的嘴巴还没有停下来:“唐良人当时便不行了,落了个一尸两命的下场。她也是活该,好好的倒要看什么池中的金鱼,倒连累了她肚中的孩儿,更是将皇后娘娘和娘娘腹中的孩儿也祸害了。娘娘的命虽是保住了,可是肚中的骨血却是保不住了。而且娘娘此时体虚血亏,仍是昏迷。只是口中一直呼着姑娘,陛下便遣富贵前来接姑娘入宫。娘娘......”
未央宫之中,虽然有太医特意用艾草熏过的香味,但是阿蛮还是在无形之中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已经很晚了,但是大周当今的陛下还是没有回去,但是当他迎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阿蛮冷冷的与他错身而过。不是其他的原因,而是当今的大周天子身边陪着的那个花团锦簇、高贵优雅的昭仪娘娘,在后宫之中独一无二的女子。
阿蛮进入内帐,才发现原来帘外的血腥味是那么的清淡,在这小小的白色的笼帐之中血腥是那么的浓重。生生的将生与死划分的那么明显,生的在外面,死的却是在里面。阿蛮轻轻的坐在姐姐的床边,生怕惊醒了帷帐中面色苍白暗藏隐忧的女子。她轻轻的为姐姐盖上了锦被,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像上次她生如意那般看着她。
宁为寒门妻,不做侯门妾。这是姐姐亲口告诉她的,她能理解姐姐,姐姐是那么的心高气傲,又是那么的温柔善良。不过这一切都敌不过她对已经离去的那个男人的爱!也许这世间所有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但唯有那个男子,胜过世上的所有荣华富贵,胜过世上的所有高权贵位!所以即便是到了如今这步田地,即便是他的身边已是佳丽三千,即便他对自己不再如以前那般好,即便他此刻陪着的是别的女子,可她还是愿意为他孕育子女,还是一心一意的为他着想。
阿蛮明明笑得很是开心,可眼泪却吧嗒吧嗒的落在了锦被上。阿蛮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境之中,在那个梦中,城墙、皇城不再分颜色,全都是血淋淋的红色;路,再也没有了路,已经成为了河,血色的河水,沥沥殇殇,血水之中不是尸体便是已经化为白骨的人骨。她一个人站在最高之处,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在那血水之中挣扎,慢慢的血水湮没。她想要跳下去救人,哪怕是救一个也好,可是她动不了,她连自己的一根指头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自己所爱之人在那血水之中挣扎,溺死。她很想要自己的眼睛也闭上,很想要自己不要去亲眼目睹这所有的惨剧,但是不能,怎麼样也不能。
“啊!”阿蛮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在姐姐的床边睡着了,头正靠在床上。而姐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轻轻的摸着自己的头发,虚弱的笑着看着自己。
阿蛮笑着坐起来,轻轻的问姐姐:“累吗?”
子兰摇了摇头,很久之后才气弱游丝的开口:“不累,就是有些倦了,想要一直就这么的睡下去!”
阿蛮笑着,眼里却是满满的担忧,她真是担忧姐姐就这么一直的睡下去,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她想要安慰姐姐,每一次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却总觉得不妥,最终是什么话也没能说出。
“你说,待到帝业如画,且与我磨墨煮茶,笑折桃花。后来,美人三千芳华,卧她房听琴喑哑,睥睨天下。”子兰轻轻的说着,眼中是迷茫更是不懂。
阿蛮听了这话,很是伤心,但是她总觉得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自己也想不出来。姐姐不是应该是伤心欲绝、伤情欲死的么,可为什么她的眼中却是迷茫、不懂呢?阿蛮想不明白。
子兰看着阿蛮,心内微微的叹气,她想自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狠心的姐姐了,竟然亲自布局将最为看重自己的妹妹也算计了进来。
长乐宫中,谢小妹看着依旧明亮富丽的宫殿,挥了挥手,让多余的人都出了去。今日出了这么多的事情,陛下一下子便失去了两个孩子,心情可想而知,自然也没有什么兴致,回了建章宫之中。谢小妹看着仍旧服侍在一旁的春夏,开口问:“未央宫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回娘娘的话,据那边的人传来的消息,未央宫的那位估摸着已经是醒来了!”春夏掂量着主子的脸色,很是巧妙的回答。
谢小妹突然觉得心头似有千钧之重,很累很疲惫,她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些嘲讽的笑容:“哼,她倒是运气好!这一条命到底是留下来了!”
“娘娘,虽然咱们起先得到的消息有误,以为她早在二月之前便有了身孕。不过到底还是借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唐良人将我们的目的达到了!”春夏看着已经闭上了双眼的主子,声音格外的放低了。太医院的人虽然是误传了消息,可到底她们的计谋还是得逞了。
谢小妹点了点头,微张了眼角,问:“那几只野猫?”
“娘娘放心,那几只野猫是永巷里的一位疯女人养的,据说她以前是宠妃的时候就很是喜爱猫。如今她老眼昏花,不小心将猫放了出来也是有可能的!”春夏细细的说着,在算计之中将所有的责任都抛得一干二净。
谢小妹“嗯”了一声,道:“为防春风吹又生,一定要斩草除根!”
也许还没有入宫之即,她还有一颗冰心,可自打入了宫那天,她所有的仁慈都随着宫中的花香飘散了。她是高高在上的昭仪娘娘,可她也是女人,也是会为了自己的丈夫去别人房里而嫉妒的女子。
“娘娘不必担忧,永巷中的那个疯女人已经年长,长眠而死。而唐良人身下的两个丫头金盏银花都因为爱主心切、忠心耿耿,随唐良人去了!”在这后宫之中,人命薄如纸。春夏看尽了里面的肮脏龌蹉,看透了里面的狠辣无情。所以她只能牢牢的依附自己的主子,为主子尽心尽力的出谋划策。因为,她的心里很明白,树倒猢狲散,人尽鸟飞绝!一旦自己的主子倒了,自己也就不能活命了。
谢小妹的眼皮跳了跳,良久她才继续道:“多给她们的亲人一些银两!”她能做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个了!
“春夏,本宫瞧着今夜陛下的脸色十分的难看,看本宫的眼神之中似乎也有了些什么?”她一边在春夏的服侍之下将头上的饰物都拿了下来,一边瞧着铜镜之中的貌美女子,缓缓地开口。
“娘娘,陛下看您的眼神啊永远是那么的宠爱甜蜜,昨夜就算是遇上了那样的事情,陛下雅也没有故意对娘娘发火!可见陛下是真心疼爱娘娘!”春夏伶牙俐齿,将一番话说得格外的悦耳动听。
就是不发火才觉得齿冷,若是真正的就那么发火自己倒也不惧,小打小闹算什么,只要自己的宠爱仍旧不变就好。可若是隐忍着不发,那么此人的心机沉沉,恐怕就是一直在防范着自己了。父亲和哥哥的忠告尤在耳中,可自己却已经没有了回头的路子。
未央宫中,经过了半个多月的调理,子兰的身体总算是恢复了不少,已经能够勉强的下地了。而为了能够多开解开解姐姐,阿蛮也留在了宫中半个多月。因为相思一直吵闹着要找阿蛮,不得已阿蛮将她也接进了这未央宫之中。
在这未央宫之中,虽然是万般诸事都不用自己动手,可因为处处都要守着规矩,所以觉得过得格外的拘谨。不过幸好有如意,如意已经到了能够随意的爬,颤巍巍的走的时候了。他的眼睛如同太阳一般耀眼,他的鼻子如同大山一般高昂,而他的眼睛则如同清泉一般的。他的眼睛是那么的纯真,无论见了谁都是笑呵呵的,对人是那么的友善美好。因为没有经历过世俗的浸染,他总是那么的开心。
如意很喜欢阿蛮,每次见了她,都会在自己的小床上高兴的打滚,有些时候更是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想要跑过去迎接去看他的阿蛮,可惜因为不稳,每次都会摔倒,如同雪球一般在地上打个滚。每次这样的时候,阿蛮总是哈哈大笑,而小如意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咦”的一声眼睛扑棱扑棱的如同天上的灿星一般,看着阿蛮大笑,他也笑得乐呵呵的!
有这么一个孩子在未央宫之中,倒是很快的便冲淡了笼罩在这里面的愁云惨淡、乌笼血腥,整个宫里的氛围都被如意的欢声笑语给活跃得如同人间仙境一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甜甜的笑容。
而关于两位后宫妃嫔小产的案子也在长乐宫昭仪娘娘的雷霆之势下被侦破:原来这唐良人自恃自己怀有皇家子嗣,又见皇后在后宫无宠,母家又孱弱,便想要耍一耍自己的威风,哪只却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顺带着还戕害了两位皇子的性命。而那几只野猫确实是宫中的,不过是永巷之中的一个疯女人养的,大概是她死了,那些猫也无人看管,所以在闻到了鱼腥味时,不顾一切的冲撞了两位贵人。终其所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连环的意外所致,归根结底还是怪两人的运气不好!要不长芦馆之中的已有七个月身孕的杜美人怎么就躲过了这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