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男看着无一丝杂云的天空轻声的说道。
白衣款款而来,见了阿蛮与胜男牵手而笑,心里自然也很高兴。她缓缓的走到他们身边,行了小礼,道:“公子白衣与李家公子都等着两位姑娘回去呢!”
阿蛮和胜男相视一笑,三人结伴回去。
尾秋之夜,细雨飘飘洒洒。一抹白色的身影立于夜色之中,静默得如同一抹鬼魂儿。许久之后,阿蛮才撑着白伞慢慢的踏进了淅淅沥沥的秋雨中,走到了白色身影的身旁将伞努力的撑过了他的头顶。他两颊的雨水顺着发丝滑下,满面都是雨痕,可是他眼中却闪耀着点点火光,似乎要将这浑身清冷的寒意点点的燃烧尽。
“为什么是他,而不是我?”白色身影顾不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雨水滴落,他张狂的眼睛里闪着火焰的同时又闪现出了幻灭,他苦笑一声,说:“我知道了,你不必说。”
细细的雨丝打在白色的油纸伞上,也打在两人的心上,白色身影开口道:“红尘淼淼,秋雨潇潇,情思悠悠,爱恨绵绵,千年相思,万载深情,总丢不过真心。罢罢罢!”说完,转身离去。
阿蛮跑上前去将手中的白色油纸伞硬生生的推到了白色身影的手中,便迎着秋雨朝屋内跑去。她再也没有回头,因为她心里明白自己只是一个过路人,两人才是有着三世情缘、五世相思的一对璧人。
公子小白从院墙边捡起了那把被丢弃的白色油纸伞,轻轻的用手绢将伞上的污泥和雨水擦干净,慢慢的将伞折叠好,拿在怀中。他手上撑的是一把大红色的油纸伞,在雨夜中显得尤其的凄骨冷凉,幸亏自己身上穿的是白色狐裘衣,要不然真的会让人误以为是鬼魂在游荡。走到屋子前,他将白色油纸伞放进了一个收藏盒子中,将红色油纸伞擦净立于屋角,推门而入。
阿蛮正在用绢布擦着自己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看到公子小白进来,她展露了笑颜说:“回来了!”
公子小白脱鞋而入,看着阿蛮笨拙的样子,无言的笑了,他轻轻的走到阿蛮身后,将阿蛮手中的绢布接了过来,慢慢的仔细的打理着阿蛮那一头茂密的黑发。
“出去怎么不打伞呢?要是感染了风寒怎么办?”他带着些责备的语气轻轻的说。
阿蛮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灵动的双眸转了转,说:“忘了!”
公子小白并没有多说些什么,他继续轻轻的梳理着阿蛮软软的头发,说:“忘了便罢,以后要记得,不要忘了!”
阿蛮刚刚要回答个“好”字,殿门突然地被打开来,黑暗中一股浓浓的血腥气顺着雨水淡淡的咸腥味直直的冲了进来,那细细的雨丝似乎也是有灵性似的斜斜的冲进了屋内。每个灯盏中的红蜡烛都受到了冲击,火蓝色的火焰都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殿内所有的帘帐都呼啦啦的飞了起来,珍珠玉帘碰撞之后霹雳乓啷的响着。阿蛮和公子小白都停止了手中的活动,朝着殿外看去。
在幽暗的烛光之中,凤皇一身血红色战袍、满面血污,身上那血红色早已经分不清是自身战袍的颜色还是被鲜血染红的。被雨水冲涮以后,地面上淅淅沥沥的有了一条血红色的小河,铠甲上面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血水。他刚要跨进门来,立马被公子小白止住了:“等等,凤皇,别进来!”。
凤皇跨了一半的脚又收了回去,他邪魅的笑着对里面的两人说:“怎么,怕我脏?”
阿蛮站起了身,她见到凤皇那张美丽的如同是仙女一般的笑脸此时却因为那些血污的存在而变得扭曲。屋内是爱意满满的温暖仙境,屋外却是冰冷如雪的冷意。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此时的人间完全由这坎门被划分成为了界限分明的两半。
阿蛮和公子小白都往门口走去。在惨白的光亮中,阿蛮看到的是一只受了伤的凤皇的眼睛,就如同自己小时候遇见的那只失去了护佑的小狼。情不自禁的,她将自己的手轻轻的搭在了眼前男子的头上轻轻的安抚了几下,她轻轻的说:“没事了,没事了!”接着,她微微笑着拿出刚刚公子小白递给自己的白手绢,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凤皇脸上的血污擦干净。阿蛮知道此时的他一定很痛苦,因为他眼睛里有着浓浓的哀伤和内疚。他杀了很多很多的人,他强硬的对自己说自己这么做是对的,因为自己失去的比那些死去的人还要多。可是心是骗不了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里面的哀伤,里面的痛苦,里面的愧疚,里面的受伤,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公子小白本来是害怕凤皇这个样子进来会吓到阿蛮,见她丝毫没有被吓到,还能够安慰眼前的这个男孩,便叹了口气,轻声说了句:“走吧,去幽阁!”
幽阁是公子小白特意设置的一个七星八卦屋子,里面机关重重,不懂的人休想进来,进来了的人休想出去,除了他自己。他带着满身血污的凤皇和披头散发的阿蛮一同进了去。在进去之前,他吩咐了上面的人将一切的痕迹抹干净。
趁着凤皇去换掉自己那身血污衣裳和沐浴之际,公子小白从怀中取出了一把象牙梳子,将阿蛮拉到自己身前,轻轻的将阿蛮已经干透的头发梳理顺溜,而后将她的头发慢慢的往上梳,梳成了一个美丽的发髻,并用象牙梳子做了装饰。梳完以后,他看着阿蛮,笑着对阿蛮说:“你梳我们南国的少女发髻真好看!”
公子小白仿佛看到了阿蛮着南国小女儿家的衣裳,梳着眼前的发髻,和自己手牵着手在南国的红豆相思树下嬉戏游玩,他自己和对面的她脸上都是浓浓的笑意和化不开的甜蜜。
凤皇一身大红色妖冶的服装从里面走了出来,他那一头快要及地的头发散落着干净的水珠,他的脸是那么的干净纯真,没有一丝丝的血腥气。可惜,他杀了人,还杀了许多的人。从今天起,不,也许是从很久以前起他那双孩童般的手上便沾满了鲜血,而他那双纯真美丽的眼睛也沾满了血腥。今生今世恐怕也是不能洗脱了。
他走了过来,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斜躺在阿蛮的脚下,说了声:“好累,你帮我擦头发吧!”阿蛮愣了愣,倒也没有反对他,从公子小白手里拿过了一张干净的绢帕,慢慢悠悠的开始为面前这个一会儿是小孩子心性一会儿是杀人魔王的凤皇擦头发。公子小白并没有说什么,他从近处拿了一床黑狐绒毯盖在凤皇的身上,又将架子上那块唯一的红狐大氅披在阿蛮的身上。
“你的手真软真香!”就在阿蛮以为眼前背对着自己的男子已经睡着了时,凤皇突然开口:“真像我姐姐的手!”
阿蛮将自己的手拿在珠光下看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小、白、软,没什么特点,就问:“那又怎么样?”
凤皇懒懒的笑了一声,说:“我在公主府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么一双手,一双如玉般的酥手,你猜后来怎么样了?”他举起自己的手看着,阿蛮以为他的手一定如同他的脸一般白玉无瑕,可是相反那一双手上遍布疤痕,看起来狰狞可怕,完全与他不搭。
“凤皇,别说了!”在一旁的公子小白轻轻的呵止凤皇,想要他别说下去。因为他是知道结局的人。
“我对公主说,我看上了一样东西,要公主送我。公主向来对我有求必应,所以就问我想要什么,我告诉了公主我喜欢上了一双手,一双好看的手,我想要它。公主说这有什么难的,我送给你,只要你喜欢的东西不是别的女人就好了,其余的东西我都送给你!你猜,我收到了什么,我收到了一个嵌满珠玉宝石的匣子,匣子里面就是那双我看上的手,只不过沾了一些血腥,因为据说那双手是硬生生从活人身上砍下来的!”说完后,他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毛骨悚然的!
阿蛮的手抖了一下,凤皇“吱”了一声,想必是拉疼了他的头发。“你不会也这么对那个丹阳公主这么说吧?”虽然说自己的手被人夸赞好看是一件喜事,但是要是被人硬生生的砍下那就不太好了。自己跑倒是可以,就是怕到时候牵连了姐姐一家和公子小白。
“你别吓她了!”公子小白从阿蛮手中接过绢布,轻轻的踹了凤皇一脚,凤皇立马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听起来并不是很痛,倒像是在撒娇。阿蛮有些搞不懂了,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一丁点儿的男子,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这个人刚刚一身血污,自己身上却丝毫没有伤口,想来便是他杀了许多人了,刚刚在门外的时候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悲伤、哀愁。可看看现在,他似乎立马变成了一个似乎没有长大的孩子,立马忘却了刚刚的血腥厮杀,成了一个会撒娇、会开玩笑、会微笑的孩子!
公子小白先将阿蛮拉了起来,而后冷冷的看着地面上依旧斜斜躺着的凤皇,说:“走吧,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你都不拉我起来?”眼前的凤皇居然像个癞皮狗一样趴在地上不肯起来,着实让阿蛮大跌眼镜。眼看着公子小白已经走到了门口,而地上的男子似乎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又想着那重重生死机关,为了不被拖累,阿蛮只好将自己的手递给了地上的人,开始艰难拖着他往公子小白处走去。突然,手上一下子便轻了,一看这只凤皇已经自己站了起来。不但站了起来,还无情的甩开了自己的手,傲娇的仰着脖子说:“看你那么殷勤的份儿上,我便起来吧!”
阿蛮无奈的摇了摇头,赶紧朝着公子小白处跑去。公子小白微微一笑,牵住了她的手。凤皇也上前拉住了公子小白的衣袖,对阿蛮邪魅的一笑,说:“看你这么温柔善良,我就收你做我的阿姐吧!”
“什么啊!你明明比我大!”阿蛮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不悦的说。
“那你到底做不做?”凤皇那双邪魅的眼睛一下子便盯紧了阿蛮,仿佛是要吃了她一般。公子小白在想其他的问题,所以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小打小闹。
阿蛮微微思索,说:“我有一个刁钻古怪脾气老臭的爷爷!”
“没事儿,我最会哄老人家开心了,爷爷见了我肯定会很喜欢我的!”凤皇一边踩着公子小白的步子走,一边快然的回答。
“那我有一个剑术精艺、爱妹如痴的哥哥!”
“那更好了,你以后就有了一个爱你的哥哥和保护你的弟弟,多好!”凤皇开心的说道。
“先管好你自己吧!”阿蛮轻声的自言自语,当然是她自以为的轻声,旁边的两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从幽阁到无忧殿的路是那么的长,周围经久不灭的蜡烛明明晃晃的照着前行的三个人,整个室内的机关都有序有循的进行着,等待着前来送死的那个人的鲜血来暖一暖这冰冷如铁的暗室。周围的蜡烛在要燃烧殆尽的时候,立马会退出这里,暗格中立马又输送进来一盏明亮的蜡烛,循环往复,长此以往。
“如果你内心里已经决定了,就请你一定决绝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