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是我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你别离开我啊！”

洛央不惜灵力传给泥悔，可是泥悔却什么反映都没有。

穹无上前拉住了洛央，“央央，你别这样，输灵力已经无用了！”

“不！不！不！”洛央嘶吼着拼命挣开穹无的手，继续以倾尽灵力之势向泥悔输着灵力。

穹无强拉开洛央，用力抱住洛央，“央央，央央，你先冷静下来。”

洛央这才想起方才的画面，贯穿泥悔身体的刀的另一端是穹无握着刀柄，洛央猛地挣开穹无，满眼痛心地望着穹无，“是你杀了我姐姐？”

穹无皱起眉头，“不是。”

洛央向后退了一步，呼喊着，“我亲眼所见！不然，你告诉我，除了你，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杀的了她！”

洛央摇着头，“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母亲、我女儿、我最后的唯一的姐姐全都死于你手！”

穹无低下眼眸，她终究还是想起来了。他无从辩驳。

只是穹无这一低眸，看在洛央眼里，便是彻底的默认。

洛央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要是你！啊！”

垚坤看着泥悔的死，想着泥悔死前充满怨咒的话，心中忽然升起一阵悲凉与孤独之感。他漠然地望着这一切，洛央的笑洛央的痛总是因为他，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局外人。泥悔已死，这场战役是时候叫停了。

垚坤用灵力向战场上扬声，“黑帝已死！撤兵！”

九州、南荒、西荒的士兵迅速撤离了战场，奔回各自阵营中，重整队伍。

穹无随即也用低沉的声音发出命令，“撤兵。”

东荒的士兵撤离战场。

北荒神族士兵却穷追不舍，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吼声，追着各族士兵进行打杀。

“杀了他们，为黑帝报仇！”

“为黑帝报仇，冲啊！”

“不报弑君之仇，誓不罢休！”

“杀啊！”

洛央抱起泥悔的尸身，转身朝北荒阵营走去，一步一步登上点将台，站到最高的地方。俯瞰着战场上的一切。她低头看看泥悔安详的面孔，“姐姐，你累了吧，从今日起，这一切我替你完成！”

“北荒众将士！撤兵！”

北荒士兵闻言纷纷停下脚步，回望向高台。

洛央的蓝色水裙上亦染了血色，“今日，我在此昭告五荒，我，洛央凭借北荒神族最高的水灵力登基为黑帝。”

洛央说着周身溢出灵力，方圆千里之内的水灵均得召唤，化作大雨倾泻而下。

在场所有的人几乎同时倒吸一口气，这般强大的水灵，即便是泥悔也难做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倾泻而下的大雨若洛央加注几分杀机，那么只怕这个战场的人生者无多。

北荒诸人尽数臣服跪地，“恭请黑帝即位！”

这场战争的结局，亦成了洛央的自封大典。

“今日，长姐尸骨未寒，回朝厚葬为重。他日，我北荒必踏平神族，报血仇！统五荒！”

伏地而跪的诸人闻言不禁热血翻涌，纷纷起身，高举手中的武器，齐声呐喊，“报血仇！统五荒！”

洛央摘下北荒的战旗，高举在上，“撤兵！”

北荒的士兵迅速集结成队伍向点将台铿锵有力地踏尘而去。

仿佛这声命令不是撤退而是出征，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血性和坚定。

隔着千军万马，洛央和穹无遥望相识一眼，穹无以心音唤了声“央央。”洛央只决然转身，驾云而去。

穹无望着满地尸骸，捻出土灵力将他们掩埋。卿本无罪，曝尸何辜。

洛央抱着泥悔的尸身，一步一步从长右山山脚向山顶走去，脑海中翻腾着还是月华的她照顾自己的点点滴滴，也一幕幕闪过再重逢时，她是泥悔，她杀人无数却唯独护着自己，她多么盼望自己能记起一切，她一个人承担着所有的仇恨是多么的孤独。天下人视她为异数妖魔，而自也坚定不移地站在了天下人那边，甚至曾经期待着她的一败涂地。

洛央步步痛悔，穿过满山腰的万人冢，每一个墓碑都是那场屠杀的见证，泥悔从前总是站在峰顶眺望这一片墓冢，想必，她的心里亦如如今的自己，不得不恨，不得不苦。

三日后，泥悔大葬。洛央竟然向五荒发了请柬。

“数百年前，因谣言误解，北荒神族惨遭灭族，北荒诸国无辜受难，新任黑帝月华重立北荒神族，光复北荒，遍施水灵，救凡世于大旱之苦，又不赖出身、广纳贤能，五荒散妖归心北荒，再无为害人间之举。黑帝月华之功，日月可昭，天地可证。黑帝于战场牺牲，理应受五荒敬拜，故此特邀。”

穹无看着绢书上清秀的字迹，微微一笑，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垚坤抚过那字迹，想必她现在很痛苦很无助吧。若我愿意予你依靠，你可愿放下恨。

正酩酊醉酒的焱昌从小青小白的翼下取下竹筒，红蜡作印“赤帝亲启”。焱昌草草读了竹筒上所刻内容，便丢弃到一边，而一张绢帕却从竹筒里掉落出来。焱昌拾起绢帕，那织纹绣样，那阵阵草木香，另焱昌一瞬间便清醒过来，他不会认不出，这是出自桑矜之手。

焱昌紧紧攥着那张绣帕，不停地低语，“对不起，对不起…矜儿，矜儿……”

灼古从垚坤那里得了消息洛央要召五荒神族去祭拜泥悔的灵冢，一经思量便知这南荒的邀约定是送到了焱昌这里，于是匆匆赶来。

“昌儿，洛央那妖女竟邀五荒前去祭拜泥悔，泥悔罪有应得！我们也断然不能承认她这黑帝之位！”灼古义正言辞。

焱昌却反常地镇静清醒，“此事叔父无需挂心，我会亲自亲自前去一探究竟。”

灼古陡然生疑，多少神族大战，焱昌都置之不理，怎会忽然对这等事情上心。“好，那我与你同去吧，也好照应一二。”

“不必。”焱昌自是明白，灼古必定不舍得现在的权势，若有机会见到桑矜，只怕是会从中作梗。

灼古见焱昌语气坚决不容商量，便低声称“是”。只是一转身的时间，那凌厉的眼神就再也藏不住了。

金锵把自己关在金乾的停柩堂中，不理人亦不理事。族里长老群龙无首，频频叹息，不知所措。

“哥。”金锵已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没有叫金乾一声哥。儿时金乾教导金锵打磨刀剑的回忆依旧鲜活，可再开口唤一声哥哥的时候，他再也无法露出那如清风一般的笑容。

权势、地位、族人的认可，我终于得到了，可终于有这么一天，我发现，不值得，我为之牺牲掉的良知、情感原本是多么可贵、多么重要、多么温暖。

泥悔的大葬之礼，可谓开天辟地头一人，神族向来都是不在意生死，没有庆生，亦没有葬礼。可凡间长大的洛央，却为泥悔办起一场葬礼。

洛央站在泥悔的冰棺前，一一环望眼前的面孔，曾经不过都是稚嫩青年，转眼便已成了各大神族帝王，各类灵力的守护神。当目光扫过西荒的一行人，却不见金锵。

“不知，白帝为何没有应邀前来？”洛央向西荒来的长老发问。

“白帝，如今人在玉山，不便前来，便由我等代为前来。”西荒神族长老所答，不卑不亢，不慌不忙，丝毫无不妥之处。

可是明事之人，谁会不知，金乾为救金锵而死，而金锵却曾那般算计兄长，此刻必定懊悔。而这其中内情，洛央的确是不知，却也只是点点头，不多计较。

一切依着凡世礼节，洛央先行带着被荒神族众人向灵位、棺柩击败，跪地三拜，众人三声齐齐的磕头声在灵堂里回响。

随后东荒、九州、南荒、西荒神族也依次祭拜。

待到祭拜大礼完成，洛央请众人在堂外落座成席。

“今日将各神族掌权人邀至此地，除了对泥悔的祭拜，如各位所料，确实另有他事。”洛央落座在主席，一袭黑裙黑袍，身绣水月图腾，高挽朝云髻，云水簪、玉冠带，俨然是黑帝装扮。

“你说。”穹无简短两字，听来却仿佛是夫君安抚撒娇的妻子那般温柔平和。

洛央亦是失神一瞬，仿佛他说那两个字的时间，二人一起回到了招摇山小院里。

洛央想到身后的灵柩，这才捡回心神，“是为我北荒神族七百多年前的罪状平反！”

在场诸人，无不震惊，当年的北荒神族利欲熏心，贪欲无限，罔顾神族责任和规矩，将身怀强大灵力的神族女儿嫁到凡间，不论是听说还是曾经历，这早已成了神族所有人的共识，成了正邪有样的故事，成了神族诞生以来的一段历史。

洛央给足了众人惊愕议论的时间，自己慢品了一杯茶，待到众人重新冷静下来，洛阳这才放下茶盏，起身踱步到穹无面前，“青帝。借你那可观前人事的蛊雕血镜一用。”

穹无不疑有他，将镜子放进洛央手中。

洛央单手化出灵力，将血镜放到堂中间。

“只是，过往的人都已故去，要何人站到镜子面前？”西荒长老道。

洛央从袖中拿出一块玉刻，“这玉刻是当年北荒神族子弟人手一个的修习导引。这一块是我母亲清涟的闺中蜜友，前青后所有。”

洛央执起灵力，将玉刻凌空映在镜子前。前人之事，如一本画卷，铺陈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