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凉风袭袭。夜已过半,祁城在一片静谧的月光下静静酣睡。清凉的月光如瀑布渲泄下来,将祁城映得极为好看。
时值盛夏,除了几声的蝉鸣凄凄,便很难再听到其他声音。
但就在这如此静谧的地方,街道的尽头缓缓走来一人影。那人弓着身子,身子背后是一个满身鲜血的男子。
“娘,娘……”
那昏迷的不醒的男子如同婴儿噫语,一遍一遍的喊着,每一遍呼喊都那么醉人心肠,那么令人心痛。
他语气里夹杂着不舍,夹杂着心肝皆断的悲痛。
但饶是他呼喊的在令人心痛,背着他的白笑歌却已经是不厌其烦。
如果喊爹的话,或许他还会应两声,可偏偏是娘。
“我说冷兄,你能不能换个梦,总喊娘我都不好意思了!”
白笑歌无奈开口,两眼倒映着月光,有着异于常人的冷漠。
娘,家人,这些似乎从他出生起就注定要失去。所以他不动情,便不会在受伤!
只是他却不曾想过,这个冷冰冰,脾气又爆的冷轻言内心竟是这柔情。
“咳咳!咳咳咳!”
背后的人忽然猛咳几声,一口一口的鲜血随之喷涌而出。白笑歌身子一颤,他似乎感觉到鲜血顺着他的衣服流进身子里。
“冷兄,别忘了给我洗衣服!”
白笑歌阴沉着一张脸,语气不急不缓。
“我……我没死?”
冷轻言慢慢睁开眼睛,如目的是宽阔的街道,他转头看向白笑歌,那张放大的脸到映进他眸子。
他竟然背着他!
“又一个人情!”
冷轻言撇撇嘴,没想到又欠了白笑歌一个人情。
但刚才万箭齐发,又是那样下狭窄的隧道,白笑歌怎么把他救下又毫发无伤的逃出来的呢?
冷轻言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只记得自己被箭射中,却全然不记得白笑歌是如何带他逃脱的。
冷轻言感到背后抽痛,好似密密麻麻的小蛇在咬着他的后背。在月光下,他隐约看到自己的那件雪白的衣衫变得通红无比。
“谢谢。”
冷轻言趴在白笑歌背上,语气淡淡的,像是一阵清风很快消失不见。
白笑歌眉毛一挑,唇角一弯,眼中流溢出点点光泽。又是一个谢谢,这冷轻言还真是客气。
不过……他凝望着前方的眸子一冷,脚步渐渐放慢,今晚还真是祸不单行。
“冷兄,你这人情可欠大了!”
“什么?”
冷轻言不明白,但当他看到从天儿见密密麻麻的黑衣人时,双眸一紧。玄灵殿的人竟然追来了!
这下子玄灵殿的人没有废话,直接出招。血红色的骷髅头飞镖泛着月光的清冷,如同天降寒冰,每一枚都是向着白笑歌死门射去。
白笑歌看着骷髅头飞镖,动动脖子,一手展开骨扇,一手扶着冷轻言的背。
“掉下来我可不管!”
白笑歌说着,身子向前冲出,手臂转动,骨扇在他手里仿偌一柄利剑,刷刷几声骷髅飞镖被打出,向着原来的方向飞去。
黑衣人接了飞镖,气势汹汹的冲向白笑歌。
“小喽罗自古以来便是送死的,我说你们,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白笑歌松开扶住冷轻言的手臂,左手附上一层白色光芒。冷轻言记得,那是之前白笑歌对他使用的招数。
这招可以让人全身瘫痪,四肢无力。
白笑歌盯着那些不怕死的黑衣人,一个箭步冲出,左手一甩,那莲花生出无线长的藤蔓,将奔过来的黑衣人一一缠住。
冷轻言见状,松了口气。
白笑歌听的冷轻言松气,抿唇一笑。“冷兄就对我这么没信心?”
冷轻言撇撇嘴,没说话。他背着一个身负重伤的他,又面对玄灵殿这么些人,偌打起来肯定吃力。只是他却不曾想,这玄灵殿的人竟如此不济,才不过几招就被制服了。
不过到底是玄灵殿的人不济,还是白笑歌的功夫太强,这确实值得考究。
白笑歌轻轻一笑,瞥了眼被他束缚在空中的黑衣人,左手微握,只听“啊——”一阵惨叫声划破长空,惊扰了寂静的深夜。
白笑歌展开骨扇轻笑,笑声仿偌春天里的暖风,醉人心田。但在这般天地里,就算是在好听的笑声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地上散落着零零碎碎的尸体,鲜血倘了一地。肉块的血腥味很快就被风吹开来,不由得令人作呕。
如果没人记得这是空旷的街道,此刻看去,倒像是个屠宰场。
白笑歌解决了那些小喽罗,便摇晃着骨扇往柳青云家走去。
“冷兄你可又欠我个人请!”
冷轻言现在没力气说话,便由着白笑歌自顾自地说。他冷轻言欠的人情自然会换,可白笑歌能不能不要一遍一遍的提!
走致一朱红色大门前,白笑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拍门,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柳青云有没有睡。
刚敲了两声,红门就被打开。白笑歌对柳青云这开门的速度倒是感到很惊讶。
“白兄!你……”
看着门外的人,柳青云面露惊讶,又看到白笑歌身后背着一人,柳青云更是不知所措。
“没地方去,只能来找你了。”
白笑歌说的坦然,不等柳青云请便径自进屋。
柳青云回转过神来,赶忙掩上家门。
“白兄你们这是怎么了?”
白笑歌走进大厅,将冷轻言放到那贵妃榻上,翻过身来。他后背已经面目全非,密密麻麻的剑痕丛生,宛如人的掌纹。
柳青云见状,赶紧打来一盆凉水,浸湿了帕子。
“小兄弟你忍着点。”
柳青云轻声说着,小心翼翼的撕开冷轻言的衣服。
冷轻言倒吸一口凉气,额头瞬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虽说白笑歌已经帮他把箭拔了出来,可是后背的疼痛还是让他吃不消。
白笑歌悠哉游哉的坐在木椅上,报以好心情的打量着冷轻言惨白的脸。
帕子换了一块又一块,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烛火摇摇曳曳的摆晃,好似随时要掉下来。
屋里一片寂静,除了冷轻言偶尔会发出一丝闷哼声外,再无其他的声音。
白笑歌忙了一晚上,虽说什么也没干,但毕竟也累了,于是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柳青云给冷轻言擦干净后背,又上了些疗伤的外药。
“小兄弟觉得如何?”
现在倒是比之前好多了,因为药的缘故冷轻言除了觉得有些沙痒,其他倒还好。
“好多了。”
冷轻言趴在贵妃榻上,虚弱的语气敛去他一身骄傲,那平日冷漠的冷轻言此刻再也冷漠不起来,只能趴在那里,两眼无光。
柳青云点点头,放下药瓶,倒掉水,坐在冷轻言身边,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闻言,冷轻言一腔怒火攻心,但现在他却只能乖乖的趴在那里。
他瞥了眼睡着的白笑歌,叹了口气,缓缓道:“今天我们一行人去百花河游玩,不料遭了幽冥堂的暗算。幻蝶跟杨欣被人掳了去,他们要白笑歌明日拿七律去城外那大槐树下换人。”
听到这里,柳青云已经了解了个大概,可是,他终究是弄不明白既然幽冥堂要七律,那他们又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冷轻言瞥了眼柳青云,继续道:“这伤是在玄灵殿死门受的。”
“玄灵殿,你们去了玄灵殿?”
柳青云惊呼着,语气里的不可思议怕是在三里开外都感受得出来。
冷轻言点点头,旋即不再说话。这件事多说都是泪,还不如不提。如今弄成这般,怕都是自己作孽。
若不是跟白笑歌一起,或许他早就查到幽冥堂这次来的人是谁了。
柳青云也没再多问,那双深邃的眼窝越陷越深。玄灵殿,他们竟然去了玄灵殿。
“那小兄弟你好些休息,至于这救人之事,我柳青云定当全力以赴。”
冷轻言点点头,不语,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全力以赴可不是说说而已,至于这柳青云是真的全力以赴还是窥探七律,冷轻言觉得有必要探究一下。
如今天下,但凡有本事的人谁不窥探七律魔音,冷轻言可不相信这柳青云没有野心。
柳青云吹了灯,出门走了。房门掩上的那一霎那,冷轻言忽地睁开了眼睛。
从他见柳青云那一刻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善茬,纵然他长了一副正义凌然的模样,可如今江湖,最欺骗人心的就是那张脸。
冷轻言心中藏事,便无法入睡。可又奈何身子无法动弹,不然他一定要去外面探个究竟。
这偌大的府邸却不见一个丫鬟仆人,甚至连家畜都没有,着实令人怀疑。这白笑歌睡的倒是安稳,真不知道如若有人一刀砍下去,他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墨儿……”
正当冷轻言陷入沉思时,从角落里传来一阵轻轻的喊声,这喊声蕴含着无尽的温柔,光是一个声音便让人沉浸在那无边的黑暗中不可自拔。
冷轻言从未觉得一个男人的声音能如此好听,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白笑歌!
墨儿?是谁的名字吗?
让一个人在梦中呼唤的人名,想必对他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但如果重要,那白笑歌为何还要招惹幻蝶跟杨欣。
“花心大萝卜!”
冷轻言满脸嫌弃的说着,脸上所有器官都皱到了一块。
既然喜欢,为什么就不能专心?纵然那女人美若天仙,但如若不爱,又跟平常百姓有什么两样?
冷轻言跟白笑歌不同,他觉得如若喜欢一个人,那便是永远,那那个人也定是唯一。
白笑歌还在呼唤墨儿的名字,但冷轻言的心思已经不放在他身上了。
夜寂静的可怕,风凉的摄人。在这如火的夏天,祁城还是第一次迎来如此强烈的冷风。
冷风从后半夜开始肆意席卷,那些刚冒出头的小草不堪重负,很快成了风下鬼。
这夜皓月当空,繁星漫天,却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这般怪天气确实让人不由得思索。
冷轻言一夜未眠,整宿的都在听白笑歌的梦话。
天还未亮,柳青云便早早地起床,穿了入秋的衣服,上集市上买了热包子。
柳青云进门的时候,白笑歌还在睡,冷轻言也趴在贵妃榻上。
“小兄弟身子如何了?”
“还好。”
也不知是柳青云的药很不错还是怎地,休息了一晚上,冷轻言竟真的觉得背不那么痛了,身子也舒缓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