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竹纸(三)
——以下正文——
“那今后你就是我弟子了!”潘荫育带着几分意外看着赵臻,他没想到眼前的孩子就要今年就要入学。接着笑了起来:“既然如此,说不定你我师生还是有缘,我潘某刚好是这阳城社学的师长。”
赵臻见了急忙给这人见礼:“学生赵臻见过塾师!”
“无妨,要知我潘荫育治学极为严明,我看你也是贫家子弟。到时候才更加勤学苦练才是!”
“是,弟子谨遵老师教训!”赵臻低头,再次给师长见礼,显得乖巧至极。“师长,其实刚刚朱师兄不是故意把书弄到墨水,而是这位吴师兄与朱师兄发生些口角,气急之下把诗集往弟子头上砸来,所以给扔进了墨水渍里。”
“是这样吗?俊生?孝昌?”
朱孝昌点了点头,而那吴俊生脸上赤红,十分羞怒,“哼,那又如何,不是这两个家伙挑衅我,我才不会跟他们计较!”
潘荫育:“既然如此,真相大白,你今后就不是我停云社诗的人了!而且阳城书院也不欢迎你!”
“哼!我爹花了银子让我进去的,你有什么权利让我走?你一个小小教员,整个书社还由你说的算?想当初,你还只是童生,家中贫寒,还不是我吴某接济于你,还有你这什么《江南春》诗集都写得什么垃圾诗句,不是书香坊的老板看在我吴家的面子,你以为你这诗集还卖了出去?”
“你、、、你!好好好,吴兄既然把话说到在这个份上,是把我二人过往的交情给一刀两断了。但是我必须说,以往你吴俊生一分一两的接济,我潘某一定会给你的,我二人今后青山绿水无相逢,从此割袍断义!另外这件事潘某一定回向山长反应,我们阳城学社不收你这种学生!”
“割袍就割袍,断义就端义,老子还不稀罕!去吧去吧,看阳城社学收不收吴某,还有那什么停云诗社,老子还不屑一顾呢!要不是看在芊芊姑娘的面子,你以为我还想进你那个狗屁诗社!”说完,吴俊生把诗集又扔在地上,狠狠踩了踩!潘荫育见了,整个人面色涨红,牙齿咬得“嘎嘎”响:“竖子不足与谋!我潘某人当初真是睁眼瞎,竟是和你这类人结为好友!”
赵臻从地上捡起那诗集,抖了抖上面的墨水水渍,随便翻了翻,除了封面染了黑墨,里面白纸黑字清晰可见。“师长,这里面内容还是好好的!”
潘荫育脸上明显还很气愤,而且今天第一次师生见面,这吴俊生毫无顾忌潘荫育的颜面和交情。赵臻见了师长的脸色,急忙转移了话题:“师长是这新野县城之人吗?既然师长在阳城教书怎么会来这里?”
“嗯嗯,老师是新野县城之人,前些日子马匪攻城,我听说以后,便是急忙回来看望家中老母是否有恙、、、、为师今日心情不佳,就先走一步,有什么疑惑之处也可以问问朱兄。”说着潘荫育又勉励了赵臻几句话,便是大踏步离去了。
于是书香坊之中就只剩下朱孝昌和赵臻。
“没想到赵臻你还是阳城社学的童子,那你我二人以后有缘,今后有什么不是很明白的地方可以问问你朱哥!走,我请吃饭去,午饭吃了没?食味仙的豆腐鲫鱼头,那汤奶白的奶白的,和二八女子、、咳咳,总之你去不去?”
“去啊!”不去是傻子。“哦对了,朱师兄刚刚那吴师兄口那什么咏诗是什么意思?”
“唉,你别提了小师弟,这都是我朱某人一时大意,落入了那吴俊生的陷阱。你可知道咱们宋朝有沿袭唐朝的考试制度,而且在科举考试内容上也颇侧重于诗赋,在诗赋,经义,论,策四项中,诗赋无异于是最重一头,其他科目就不说了。所以在咱们阳城学社,特别是山长老人家当年也是进士乙榜出身,尤其对诗赋偏重在,所以咱们书院便往这边靠齐。”
“、、、、不过,前些日子,书院打算组织学子‘采春’,我当时在山长和同袍之间夸下海口,必定是写下一首绝顶咏春诗,力压停云诗社众人!现在想想实在不同,还有这几日,一方面是回来看看家中是否有恙,二来来这书坊看能不能临阵磨刀一番。”
边走边说,便是来到这一家名为“食味仙”的酒楼。“那师哥,这书院之中能自己弄饭码?应该也有房舍吧?”
朱胖子瞟了一眼赵臻,眼中却并没有鄙视之类的目光,反而是一副看白痴的模样:“这是当然了,社学里的饭菜都是书院提供的,但是书院之中也有厨房,你可以不在书院中吃饭,便不用缴纳饭钱,至于这就寝之事却是强迫的,所有的学子都勒令必须在号舍之中休息,没有教员,教席,山长的同意,不能随意出入书院!!”
“哦哦,原来如此!”赵臻心里有点打鼓,不过赵臻很快就有疑惑了,一副贼兮兮地瞧着朱孝昌。朱孝昌皱着眉头,明明十分气急,两条八字眉却是皱着苦大仇深的感觉:“放屁,你小子别瞎猜,山长知我们是新野县之人,所以特意给我们新野县的学子放了三天假,准许我们省亲一趟,探望家里安危!”
“对了,你小子没事跑到书坊里溜达个什么?是不是偷看哪家小姐留下的评诗啊?”朱孝昌领着赵臻大剌剌进了酒楼,对着赵臻嘿嘿笑道。
赵臻脑子不由得晕了,这师兄怎么一点节操都没有,好歹算是社学的老人啊!不过对方虽然十分猥琐,却是直爽大方:他也不啰嗦:“小弟想看看咱们新野县城,或者说咱们大宋的纸质水平怎么样?”
“哦?”朱孝昌摸了摸赵臻的脑门子:“你小子不是傻吧?”赵臻一眼肃然看着他,家里需要银子,而且刚刚听朱孝昌刚刚对阳城学社的介绍,想必那束脩定是十分昂贵,再加上今后吃饭睡觉的银子,家里就算是交的起束脩,也供不起多长时间啊!而朱孝昌见着赵臻这副模样也不打笑了:“你怎么把心思花在这个上面?”
“实不相瞒朱哥,或许说来你是不信。我一远方堂哥从成都府带来一制作‘竹纸’秘方,他们家是做纸老行家,但是这秘方宝贵,而且咱家也没什么本钱、、、”
“你们家是想把这秘方出手?哈哈哈,我的师弟,你真是糊涂啊!我老朱家在城里就有一件小店,也是贩卖些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至于这纸,我虽是不了解,但是这竹纸我可是听说过了,我们家店铺早就有了,这也不是什么稀奇宝贝,要得什么秘方?你那堂哥不会是蒙你的吧?”朱孝昌揽着赵臻的小肩膀打击道。
两人吃完饭以后,赵臻舒舒服服打了个饱嗝。据赵臻所知,这竹纸在唐代就有了,但是技艺并不很成熟,特别是在漂白和胶水粘合这方面,几乎所有的纸张,不管是以往是以韧皮纤维,像什么麻藤纤维,桑皮,楮皮,藤皮,或者是更早期的“蔡伦造纸”的故事中,用破渔网,破布,以及藤条之类的,在胶水以及漂白方面都是弱势的。
但是唐代的藤纸光滑,细腻,耐用在当时也是盛行一时,但是老实说来,现在的大部分的纸张依旧沿用了唐代的藤纸的技艺,市面上也大部分使用的也是藤纸。
这也是刚刚从书香坊中暗中调查而知。而刚刚听朱孝昌说他父亲的店中就贩卖有竹纸,这无疑对于赵臻而言,犹如晴天霹雳。就算自己对着这竹纸的工艺有所了解,但是如果造出来的竹纸质量和当代的竹纸一样,那么就没有丝毫的竞争力而言。
“师兄你能带我去你父亲的小店一观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今日却是不行,朱某怕是不能和你一同前往,我还得回家研习诗词,就不能与你作陪了!”
“就是那‘采春’之事?”
“你小子还挺机灵的,到时候说不定还会邀请知府大人一起泛舟同游,到时候要是吟得一首好诗,不仅让芊、、、同袍眼前一亮,让能让知府大人他老人家记挂着你朱哥一眼,那么今年四月的府试,还不是手到擒来!”
“哎,说来也不怕你笑话。对于今年的府试,老哥我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啊!所以也是情不得已出此下策,你不会笑话你朱哥吧?”
“不会不会!饶是朱哥这般坦荡的说出来,也是需要勇气的,素我直言,这才是真君子所为,不少有多少人憋在肚子明明那么想,却是还张口否认,满嘴虚伪强得多!”
“嘿,你小子这话我爱听。话说你小子真的没蒙学吗?说话一套一套的!”朱孝昌欣赏地看了一眼赵臻。随即又自怨自艾起来——
“哎,今年二月份的县试,你朱兄我竟是堪堪丙榜末数,还有一个月,这府试该怎么办啊?要是这道坎过不去,我爹花了这么多银子把我送到阳城学社,岂不是白白的?”
“哦?这么说,朱哥你这是算是借读了?”
“借读?这是什么词?”
“额、、就是你本来应该在新野县念书,却是在借到阳城社学读书!”
“哦哦,那就是这个什么借读,我爹这辈子不求啥,不说秀才吧,但是再怎么说也得考个童生,也算是为咱商贩之家增添些眉彩,说出去也好听!”
这以往的商贩人家,生的女儿,就希望找一个读书的秀才嫁了,生的儿子就希望能往后考个功名。本来商家地位就不是很高,又多被人瞧不起,所以家里一旦靠着读书人,跟读书人攀上关系,这形象和地位就不一样了。所以家里一旦出了个读书人的商贩,便是会被冠上“儒商”的名头。相比于银子,某些人对于尊严和面子更为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