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叫一声:“好痒!”索鸾也痒,斜看淳于,瞧他痒得挠腮,暗想:“这馊主意也只有我受得,为了害人,拼了搭上自己!唉,罢了,星主没得选,我索鸾就是这个命!”
落雪就是“烟粉”。所及之处,人人痒不自胜,菁葵腾了只手在头脸上乱挠。雪狼王的奇痒已是痒中鼻祖,这毛毛雪却不放在心上。最难忍的是太蔟,痒的乱缩乱扭,拖在地上扭蹭不止,哪里还顾得上迎敌。
碧姬白脸喝道:“没用的东西!”锵锵两声清吟,索鸾平常双剑齐出,抵在她喉间吼道:“敢动砍你作肉泥!”
雪狼王得空猛运灵力,咻得蓝光冲天,破了安亭帐顶。暗黑长夜,蓝光盈彩,墨鳞龟背负矫蛇,漫游于空。矫蛇去似流星,直冲乌压压的化人氏而来。安亭虽宽敞,究间是局限空间,化人氏堆在一处,眼见矫蛇来袭,啪啪要炸。可他们再快,哪能快过守护,矫蛇穿体而过,惨叫声中,黑压压倒下一片尸体。
墨鳞龟摆头摇尾,转顾再来,矫蛇回身猛扫,又是一片哀嚎。眼见形势倒转,泯尘收了愁容,冷哼一声,胡角急鸣,雪狼王急痒来袭,灵力微滞。他拱身扭腰,恨不能平常赏他一剑,叫他痛快。
泯尘望天一吼,地动山摇,猛然化出真身。雪狼王眼前一黑,见着足有二十层高的硕大诸怀,生了双头双肩,一只脑袋红目难视,一只脑袋双眼晶亮。它正反各有四肢,却只得一尾,狰狞低喘。
安亭容不下泯尘,被冲撞粉碎,失了亭顶亭柱,青纱直飘进海去。花田中,横七竖八躺着星骑,也不是死了还是晕了,了无声息。失了华灯,海风扑面,乌云翻滚。泯尘巨大的兽影映着无边无际怒浪滔天。
他沉声急吼,雪狼王运了墨鳞龟俯冲而上。泯尘双臂力挥,墨鳞龟微一停滞,仰而避过。雪狼王咬牙想:“不好,难道守护怕他不成。”
墨鳞龟却不怕泯尘,借力急蹿,清啸而下,刷得透体而过。泯尘微微一晃,浑身裂了无数血口,流出暗绿荧液,却不倒下。
碧姬冷笑:“诸怀要吃九九八十一刃,你们猜猜,兽主要受几刃方休?”
雪狼王情知不假,咬牙再御灵龟,转瞬迎上。泯尘化了真身,仍不忘小小胡角,巨掌举小角,凑在唇边急吹,比之前响得疾色。雪狼王被那角声撩得倒地不起,双手连扒胸口,恨不能把心挖了出来。
他消散灵力,墨鳞龟眼见势弱。泯尘冷哼一声,抬腿向雪狼王踩去。平常大喝一声,剑指泯尘足心,却扑在雪狼王身上。
泯尘仿若未见,抬脚踩下。银剑插进他脚心,他却不知痛,肌理撕裂声里,平常淋了满头绿血,恶臭难闻,犹自支撑。
菁荃闭目大喝:“不知行不行,试试罢了!”他一声喝罢,灵力猛提,咻得急响,淡绿光柱冲天而起,聚而凝处,哗得化作青龙,怒睛碧须,爪如钩,鳞似铁,直逼泯尘而来。
菁葵张口结舌,半日怒道:“能招守护的是你!我一直以为是菁莲!”
菁荃哪有功夫理他。青龙疾冲而下,噗得穿过泯尘身体。泯尘猛得一晃,收了一脚站稳,平常银剑脱手,仍扎在他脚心。泯尘身上又冒出一层绿血,却是不倒。
便在此时,海面忽起喧嚣,蓝鲸驾了船队,直奔且留岛而来。雪狼王守护一冲,蓝彩盈空,东境纯王便已发觉不妥。
泯尘兽性狂发,口中哇得喷出烈火,火到船烧,海面惨嚎声声。悬崖下扑出无数黑影,有的着红衣,有的着黑衣,有的着青衣,都是兽族所化,疾扑海船。火光冲天,海水通红,天空亦是通红。
泯尘对付海船,雪狼王与菁荃目光一撞,同运灵力,急召守护。墨龟青龙,咻然袭向泯尘。泯尘一只脑袋猛喷烈火,迫退灵龟,一只脑袋却吐飞沙,撞得青龙闪避。雪狼王急道:“他修成五行相克,小心!”
他喝声未停,泯尘已失了心智,蓬得一掌扫去,淳于被击得直飞出去,菁葵刚刚高兴,不防泯尘一脚踢来,正中胸腹,踹得他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碧姬一惊,向后退了退,索鸾冷笑:“你主子贱起来谁都不认!”扯了她道:“去找你主子罢!”说罢将她横推出去。泯尘来者不拒,噗得一掌扫得碧姬打个转直飞进花田。
他扫开碧姬,约略清醒,捉了胡角又吹,声声迅猛。雪狼王再熬不住,倒地左右翻滚,十指如钩,把深衣撕得破烂,抓得胸膛淋漓出血。
墨鳞龟咻得一声,先自消失不见。菁荃御了青龙勉力攻上,泯尘虽是一兽,却连体同生,他以土克水,招招迅猛,逼得青龙躲闪招摇,却不能再近身。菁荃头一次招出守护是在流波岛,一闪即逝,把他自己吓得不轻。
这却是第二次。他驾御生疏,灵力不济。斗不下百合,已是满头大汗,左支右拙。泯尘越发气盛,怒吼中独尾急扫,菁荃闪避不及,噗得被拦头扫中,猛得呕出黑血。
泯尘却不手软,两臂齐挥,向菁荃灭顶拍下。菁荃拼力幻出玉瓜,“嗡”得挡了一臂,另一掌横肩疾扑,通得一声,菁荃直飞出去,扑地不起。
咻然一声,青龙消隐,安亭悄寂,泯尘摇身又作琴高,愁绪满怀,胡角缓奏,顺手拾了把长剑,漫步向菁荃走去。雪狼王痒得浑身急抖,撑了道:“你别杀他,冲,冲我来!”
泯尘并不回顾,淡然道:“都活不了,你莫要着急。”他忽然停步,回头瞧着雪狼王一叹:“淳齐,淳齐,举案齐眉。我不想亲自动手,只怕终有一日能见你母亲,叫我如何启齿。”
雪狼王嘶吼道:“你要杀便杀,别提我母亲!”
泯尘瞧他青筋急爆,满面赤红,眼中流下血来,微然一叹:“小子并不懂情理。”他说罢了,也不生气,提剑向菁荃走去。
菁荃情知难免,他灵力耗干,勉力撑身,抹了唇角淤血,冷冷道:“只问你一事,木傀的机关在陶盆,已送到诸人面前,你为何不动手,却要大哥挑着二哥进来吵闹。”
泯尘一笑,刚要说话,却望空一嗅,奇道:“好香!”
安亭已毁,且留岛尽收眼底。百亩金芍,忽然迎风怒放。此时乌云蔽空,无星无月,怒涛拍岸,海上烈火灼燃,惨嚎冲天。天边暗红,末世已临。
当此惨烈,金芍冉冉而放,雪瓣轻盈,缓绽金边。仿佛九天仙子,不理尘世俗规。泯尘猛喘一气,仿佛身在闹市,忽得退身静屋,只觉适才浮躁。
他喃喃回答菁荃:“我在亭外调度,枝离却要多事,叫个青衣奴传话,要演团扇曲。就这一时缠夹,星骑已送了木傀入亭。”他叹一叹,轻声说:“我计划着,还有一人不曾入亭。”
悬崖之下,忽有人清伶伶问:“是我吗?”
黑裙一闪,奚止跃上崖来。她脸上有伤,黑裙让绿血浸透,带着荧光色。风吹得她散发乱舞,恶战后的衣裙褴褛扑飞。雪狼王静目瞧她,她的小脸不再苍白,反添了兴奋的红彩,秋波潋滟湖光,静静看着泯尘。
雪狼王不知外头光景,想叫她走,却心潮翻涌,不信能瞧她最后一眼。他眼中有泪,张嘴说不出话。泯尘回目看着奚止,良久,点头道:“是你。”
奚止冷冷道:“放开胡角!要斗便敞亮打来,屡弄阴暗伎俩,也能妄称兽主!”
泯尘听了,微微笑道:“你说的不错,总叫我们贱兽,我们仿佛真贱一等。多谢你高看,拿我当个光明对手。”奚止冷冷不答,泯尘收了胡角,长吸一气,微笑道:“只剩你了,你要敞开来打,那就来吧。”
他声渐转厉,低吼如雷,晃身再化诸怀,嗖得猛涨数丈。奚止立在他面前,便似娇花一朵,怯生生风吹即散。
泯尘弃了胡角,雪狼王勉力起身,向奚止厉喝:“你快走!”说罢幻出冰扇,也不耍花样,合扇如棍,直向泯尘飞去。泯尘头也不回,长尾咻得扫来,啪得击飞冰扇。他冲雪狼王的那颗头放声一吼,烈火熊熊而出,冰扇咻得没了形,雪狼王被火光冲撞,倒飞栽在地上。
他哇得呕出黑血,猛力咬破舌尖,灵力滚滚泄出,借了喷泄之势,拼了横力要召守护,却见泯尘巨掌急挥,转瞬到了奚止天灵。
他急得无法,大喊大叫:“跑,快跑!”奚止并不看他,微退半步,挥臂急召。
雪狼王最后一个“跑”字还绽在舌尖,猛见红光耀日,咻然直上,万里夜空通得血亮。红光之中,昂得一声厉啸,硕大火凤敛羽冲上九霄,俯转便似流星,嗖然疾下,流焰飒飒,直逼泯尘而去。
雪狼王微微一呆,灵力狂泄。他脑中空白,身子一软,咕咚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