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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玉使用指南 68.一种蛾眉

扎罗雪敛翅落在流波岛,放眼黑暗,除了海浪哗哗,岛上静的叫人心慌。

雪狼王约住扎罗雪,刚刚跳下来,便见两点绿光浮动,却是大头快步跑来。他跑得气喘,急道:“殿下!”雪狼王抱下芳冉,问:“司蒙呢?”大头道:“司蒙大人送回螺屋了,夕生大人叫我在海滩守着,接殿下回去。”

雪狼王听司蒙安全,心下略宽,转念想:“夕生小山便罢了,奚止知道我回来,必然要来接,为何不见她。”他忽然记起神武,失口啊了一声,牵了扎罗雪急走两步,却又站住了。

他急问:“只有你们回来吗,瘦九呢?”大头摇头,小心问:“九哥是和殿下在一起吗?”雪狼王心知泥鸿一队还未回来,回顾茫茫大海,很不放心。

他正在发愣,哗啦啦一道水响,陵鱼凭空跃出,划了漂亮弧度落在浅滩上。雪狼王急忙跑过去,只听哇哇呕水声,不见其人。他借着扎罗雪身上微光,分辨出两个小黑人的影子,正要盘问,扑啦啦水声连响,接着三只陵鱼跃上了岸。

六个小黑人大声叫苦,栽在海滩上哇哇吐水。雪狼王急唤:“清秀,清秀!”有人苦着声音说:“我在这,怎么了?”雪狼王便问:“和你们同去的人呢?”清秀无力回答,遥指大海。

转瞬泼辣一响,四只罗罗鱼到了浅滩。罗罗鱼像累得不轻,伏在滩上并不下水,嘴里也没人冒出来。雪狼王刚跑过去,哗啦声中,海修终于浮了出来,瘦九从他背上滑下,摇晃着要倒,紧接着,最后一条陵鱼负了泥鸿回来。

泥鸿大口喘气,却能说话:“殿下,都出来了。”雪狼王一喜,却见海修另带了陵鱼,掉头往海里游去。泥鸿喘气道:“除了周泉和流月。”

雪狼王深责他说话大喘气,知道他憋得不轻,只得罢了,问:“四条罗罗鱼带不下他们吗!”泥鸿不回答,带了瘦九大头从鱼嘴里搬出六个人来。

雪狼王凑近看看,有穿星骑衣裳的,也有穿奴人袍子的。忽听芳冉小声叫:“音竹!”她蹲下来拍音竹的脸,唤道:“音竹,音竹。”雪狼王这才记起,心远身边带着个小丫头叫音竹。

泥鸿喘得喉间微有嘶声,却说:“岛,岛上有自己人。”且留岛忽起爆燃,长春林中疾飞五箭,雪狼王早已疑心,急道:“你慢慢说!”

泥鸿咽了咽嗓子:“我们刚上岛,就被化人氏发现了,小的刚发冰锋,后面却来了人,一刀一个把他们杀了。他们问小的是不是北境仙民,小的不敢说呢,他们就讲,有人活着,叫我给带走。”

“小的和周泉带了小黑人跟他们走,摸到林子里,像是新挖的坑,从里面拨出这六个人,只说叫我们带走。小的惦记司蒙,正在犹豫,林子里嗖得飞来一支箭,钉在泥地里。他们拔了箭,看了上面拴的布条,说有吩咐,叫且留岛整出点动静。说完了也不管我们,转身就往海边跑了。”

雪狼王问:“你们要救司蒙,又往涤尘馆摸了?”泥鸿点头:“刚出林子,就被化人氏发现。后来流月瘦九跑来,说司蒙已经救了,要我们快撤,别拖累你。”

他累得力怯,坐下道:“搬这六个人,可是累坏了,又不敢出声,又不敢跑,劳民国八个人,只能扛两个!”

雪狼王沉吟想:“出手相助的会是谁,不会是半兽人,泥鸿没提眼睛绿。那么是幸存的星骑吗,按泥鸿说的,他们能轻易上且留岛整动静,总不会是有星骑诈降。”

星骑诈降,兽族未必肯接受。仙民原本术力高出兽族,留着仙民只是隐患。雪狼王想不出头绪,匆匆说:“你接应周泉,我要回螺屋了。”

泥鸿知道他牵挂奚止,点头答应。雪狼王翻身上了扎罗雪,芳冉却叫道:“你带着我啊。”

雪狼王无法,伸手拉她上来,纵了扎罗雪直奔进黄树林。他抱下芳冉,系了缰便往螺屋跑,九曲十八弯的进了,便见着灿灿明珠,夕生像个热锅蚂蚁,正在团团打转。

他抬眼见雪狼王进来,大叫一声:“你可回来了!”雪狼王转顾不见奚止,压着心慌道:“奚止呢?”夕生急道:“叫神武给请到飞石头的山崖上去了!”雪狼王急得发火:“你又让小山跟着,我都说了小山不管用!”

正说着,小山从外面进来,愣着不知何事。夕生便道:“没有啊,心远跟着呢。”雪狼王不等他再说,嗖得从窗中纵出,直奔飞石山崖去了。

山崖看着不高,攀起来却陡。雪狼王奋力跃上,忽然眼前一花,仿佛换了人间。崖上生了两株树,有花无叶,朵朵绽放淡绿花朵,微有荧光,便似几十盏淡绿花灯挂在树上。雪狼王心下生奇,暗想:“这花山崖下如何望不见。”

花树如帐,笼着一池净水。水在崖尖上,圆圆满溢,却又不漫出去。中间一束水柱,冒珍珠似的冒着泉水。

花树之下,设了一张长椅,一张睡榻。长椅并不宽大,愣挤了三个人。

神武坐在最左,奚止坐在最右,勉强插中间侧身坐着的是心远。心远正在很诚恳的同神武聊天,他背向着奚止,仿佛一道屏障,只把奚止隔开了。

心远磕巴半天才说出完整一句,所论不过国王英明、国民热情、岛上风景如画。他态度可嘉,认真说着,神武只得听着,眼睛越过心远直往奚止瞟。

奚止得他挡驾,托腮坐着,怔怔看着泉水咕嘟。

雪狼王放了心,又生好笑。他整整衣袍,微咳一声,笑咪咪走去热情道:“神武陛下又设宴吗,小王来的巧,又饿了。”

听到他来了,奚止啊得飞身直跑过来。当着众人雪狼王不便过于亲热,搂她靠在身侧。

心远高兴站起,行礼道:“哥,哥哥,你,你回来啦。”雪狼王笑道:“你和陛下在聊什么呢。”心远呵呵道:“天,天色不早,不,不能总,总打扰陛下,我,我们回去吧。”

雪狼王就势道:“是了,打扰陛下休息了,我们告辞了。”神武见他来了,先就郁郁不乐。这时听了他们要走,又不舍得,又挽留不住,舔舔唇道:“三位殿下慢走。”

山崖另有小路下去,雪狼王性急,攀了陡峭处上来。此时心远领路,三人穿林下山,天边浓云微散,露出一角月亮,像浮在水里,忽隐忽现。奚止抬头看着,今晚的月不是圆月,是下弦,弯如柳眉,衬了风走疾云,船儿似的摇动。

她瞧着有趣,便听雪狼王笑道:“你哥哥说你什么花都识得,刚刚那绿花叫什么?”奚止看着月亮,没心思顺口道:“叫绿檀,香如檀木,只开在夜里,白天不开的。”

雪狼王心想:“原来只夜里开,难怪白天崖下望不见。”他念那名字“绿檀”,忽然想起风神临去时念的,“昙花逝红颜”,不由多心想:“昙花,是这个檀花吗?”

他胡思乱想,心远结巴急道:“哥,哥哥,你可,可回来了。这个国王不,不是好人,咱们诸事备,备妥,速,速离此地。”雪狼王皱眉问:“他今晚干什么了?”心远道:“那,那个池,池子你瞧见了?”雪狼王点头,心远跌足道:“他,他请奚,奚止去,去沐浴。说那叫秀要泉,浸在里面,什么伤,伤都能……”

没等他说完,雪狼王猛然想起花树下的睡榻,怒道:“去沐浴!”他急看奚止,奚止小脸通红,踢着石子不说话。心远劝道:“哥,哥哥……”雪狼王咬牙道:“我如今是明白,为什么人人要称王。”

心远一愣:“为什么?”雪狼王冰着脸道:“若非流落在此,我受他这等闲气!”

他说着一步跨进螺屋,黑着脸进去,便见芳冉立在屋中,闲看四周。雪狼王恼火道:“请你来是做什么的!菁荃至今晕迷,你不会给他看看!”芳冉被他一骂,忽得挂了脸,冷冷不理。

心远忙打圆场:“芳,芳冉,受伤的人多,哥,哥哥心急,你,你莫要计较,快,快给他们,看看。”芳冉冷冷垂下眼睛,雪狼王忽然意识到,若是得罪了她,只怕难哄。

他心烦意乱,先问夕生:“周泉流月回来了?”夕生道:“这事正要同你说,陵鱼再去锥心岛,岛上三步一岗守着,陵鱼不能靠近了。”雪狼王发脾气道:“很好,他俩留在锥心岛,是要我再去一次吗!”

夕生被他怼得一愣,奇怪道:“他们也不想留在那里啊。”雪狼王狠狠盯他一眼,想说什么,努力咽下不说,转身回了房间。

奚止跟进去,雪狼王虎着脸坐在木床上。奚止靠在他身上,凑他耳朵说:“只是为了神武吗?”雪狼王嗯了一声,回想泯尘在锥心岛上言行,分明还在惦记他母亲。

“她都不在了。”雪狼王想,眼里蒙了薄泪,转过脸去。

奚止也不说话,伴着他坐着,低头看鞋尖。过了一会,雪狼王轻声说:“我原先并不想做北境的王。”奚止抬头听着,雪狼王一笑:“可是不做王,很多事都做不到。”

奚止垂眸不答。雪狼王展臂搂她在怀里,悄声道:“你不想我称王,只为了侧妃小娘子吗?”奚止想了想,轻声说:“不全是。”她黑眸微展,静静看着他。那眼中缥缈之色又起,处子之地的湖水,没人打扰的万古安宁。

“王上像个模子,要把人溶化了,倒进模子里,凝成另外一个人。”奚止说。雪狼王心下触动,不由点了点头。奚止道:“有人喜欢这个模子,有人不喜欢。我不想你不开心。”

雪狼王心生感动,搂她贴在怀里:“你今天生我的气,我知道的。”奚止黑眸微闪,笑微微看他。雪狼王笑道:“你气我为了要人,明知神武无礼,还推了你去说话。”奚止低头揪着他黑袍说:“眼下非常时,你要顾着这么多人,我帮你原是应该的。”

雪狼王攥紧她的手,凑了去吻她。奚止刚刚抬脸相迎,便听着屋门一响,奚止吓得猛然抽身回头,便见芳冉托了明珠站着,冷冷瞅着他们。

雪狼王刚刚训了她,一时不知说什么。芳冉道:“外面的伤我看过了,轮到你了。”雪狼王知道是同他说,推奚止说:“她也伤了,你替她看看。”

芳冉走进屋里,探手握住奚止手腕,一会奇道:“你是仙民?”雪狼王道:“是了,你没去且留岛不知道。她是真正的炎天部奚止王女。”

芳冉闻言纹丝不动,一会说:“解了衣服。”奚止不知她做什么,雪狼王抽开她襦衣系带,哄道:“叫你解就解了。”他当着芳冉解奚止衣裳,是告诉芳冉,有些事尘埃落定了。

奚止脸上飞红,扭身子道:“我自已来。”她不羞便罢,羞了,这画面更是好看,郎情妾意,没有缠绵,已是缱绻。

芳冉等她解了襦衣,掰开她的后领,明珠莹亮,奚止修长柔嫩的颈上,留着雪狼王昨晚的吻痕,小指尖大小的血红,衬着滑白的肌肤,格外入目。

芳冉心里咯噔一声,镇静功夫便散了。她自幼受冷落,熬得古怪偏激,越是受挫折,越是要争口气出来。

芳冉压着心底激动,指尖微抖展开布袍,拔出绡色砭石,摸着奚止的大椎穴用力刺下。奚止微皱了眉,忍着针入肌理的痛,暗想:“东境酷热,她的手真凉。”

芳冉拔了针,凑在明珠下看看,一语不发收了。雪狼王追问:“伤的重吗?”芳冉不动声色:“比菁荃好些。”雪狼王听了这话,不知该放心还是揪心,又问:“要怎么调理?”

芳冉冷面道:“今天过了时辰,明日寅时三刻施针。”她说罢了望望雪狼王,道:“你的伤给我看看。”雪狼王揭了袖子送上,芳冉捧了细查,半晌道:“躺下。”雪狼王知她要扎针,顺从躺下。

芳冉伸手解他腰带,雪狼王道:“我自己来。”他解了金带,芳冉探手入衣,不看奚止,却说:“你出去吧。”

奚止怔了怔,雪狼王道:“她在这里无妨。”芳冉道:“出去吧。”屋里静一静,奚止想:“她给他施针,惹恼了她,谁知会弄什么手脚,眼下多友少敌为紧要。”她想定了,也不多话,转身要走,芳冉又道:“等一下。”

她语气高傲冰冷。奚止究竟是王女,她只是姬女,同为王女的菁莲待假奚止还客气叫姐姐呢,芳冉的口吻仿佛训斥下人。奚止心生不快,却忍了不说话,芳冉道:“把明珠带出去。”

奚止一愣:“这屋里不够亮……”芳冉不看她,低眉道:“要那么亮做什么。”

奚止觉得她句句针对,可她也不喜欢芳冉,否则也不会为芳冉向雪狼王私语撒娇。她拾了明珠,转身就出了门。

屋里,芳冉的手像冰虫,在雪狼王小腹上轻缓爬动。也许有两日没施针,她今日下的针多,越来越往下。雪狼王终于按住了她的手,抬头看看芳冉。

芳冉一言不发,收了手,收了针。雪狼王皱眉问:“好了吧。”芳冉道:“好了。”她收拾妥了,身子一偏,上了另一张床面壁躺下。雪狼王理着衣服一怔:“你睡在这里?”

芳冉道:“殿下的伤早先已说的清楚,再被奚止殿下缠着,我这几日是白辛苦。”雪狼王心想:“你要隔开奚止,让泥鸿陪我就是,或是你伴了奚止也行,与我不清不楚同睡一屋,这像什么。”

他在锥心岛听见芳冉心意,因而更嫌烦,理妥衣服道:“那你睡吧,我出去看看。”没等他起身,芳冉冷冷道:“你若出了这间屋子,我就下岛。”雪狼王奇道:“下岛?你要去哪里?”

芳冉冷笑道:“喂鱼,淹死,被泯尘捉回去,诸般皆可,你管我去哪里。”雪狼王听心远说她古怪,这才真正见识到,沉了脸不说话。芳冉又说:“你请我上岛做医人,就要照我嘱咐做事,否则留着我何用。”

她说的自怨自艾,雪狼王懒得理睬,为了菁荃奚止要靠她医治,只得忍了。他手臂枕了后脑,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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